晚上阿沅又進了空間,爹爹和哥哥的藥快用完了,還得繼續(xù)配。最最緊要的是,得盡快提純炮制出為爹爹所用的新藥。
藥草的根部她想留著,畢竟這藥草現(xiàn)代已經(jīng)滅絕,也只有醫(yī)書里才見得著。剪了根部短短一截,埋進了庭院的花圃里,還澆了一壺自來水。
培土和澆水時,她心中默默祈愿,盼這來自異世的根須能在此地?zé)òl(fā)生機,為未來留存一絲希望。
精挑出來的藥材混合藥草,先煎煮三個時辰,再過濾,再濃縮,再提純,最后做成了大小不一的三小瓶藥丸。
過程繁瑣而耗神。她守著小小的藥爐,看著藥汁在爐子里上下翻滾、蒸發(fā)、變化。
三個時辰的耐心煎熬后,是細(xì)致的過濾,濾除每一絲雜質(zhì)。接著是蒸餾濃縮,讓藥力凝聚,再以中醫(yī)傳承中更為精妙的方法反復(fù)提純,直至得到最純粹的精華。
最終,她將帶著特殊光澤的藥膏搓成藥丸,依著預(yù)估的藥力強弱,分裝進三個不同的小瓷瓶中,瓶身還貼上了她做的簡易標(biāo)記。
她終于頂不住雙手酸麻和身體的困意,倒在小隔間的床上,瞬間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夢里,孟大川站了起來。
夢境如此清晰而快意:爹爹不再是病榻上孱弱無力的模樣,他身形挺拔如松,雙臂充滿力量,穩(wěn)穩(wěn)拉開一張需巨力才能撼動的大弓。
箭矢離弦,破空而去,帶著雷霆之勢,精準(zhǔn)地釘入了遠(yuǎn)方的侯府。
剎那間,哭嚎聲、驚呼聲四起,熊熊烈火吞噬著那充滿仇怨與不公的宅院,火光映紅了京城的半邊天。
夢中,娘親緊緊摟著她和哥哥,三人站在高處,望著那片復(fù)仇的火海。
她激動得小臉通紅,用力拍著手掌,直到掌心傳來陣陣刺痛,心中積壓的憤恨與委屈化作了最簡單直接、帶著孩童口齒的吶喊,反復(fù)回蕩在夢的邊際:“燒屎他們!燒屎他們!”
“娘親,柒了好藥,爹爹站起來?!?/p>
阿沅言簡意賅,這一回柳氏沒有意外,只是看著那三只瑩潤如玉的藥瓶,眼眶又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淚水在燭光下盈盈打轉(zhuǎn)。
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門口的方向連連叩首,口中喃喃,跟那位只在女兒話語中出現(xiàn)過的“神仙姑姑”虔誠禱告了一番,感激涕零之情溢于言表。
把三瓶藥還有殘余的藥渣都仔細(xì)交給了娘親,一字一句囑咐了用法后,阿沅心中那股對侯府的“思念”,驟然變得洶涌而具體。
那不僅僅是想念,更是一種滿含著沖動、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決斷——她,是時候回去了。
除了擔(dān)心娘親那份豐厚的嫁妝會被那些貪婪之人搬空殆盡,更深一層的是,她覺得若讓侯府那些人太清閑了,指不定又要開始憋什么陰損的壞主意,對他們一家極為不利。
所以,她又賊兮兮地趴到了爹爹的床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著光,嘴角還抿著一絲按捺不住的笑。
“阿沅又憋著什么好主意?”孟大川忍不住伸出手,寵溺地揉了揉她腦袋上那兩個可愛的小啾啾,目光里滿是縱容與溫柔。
“爹爹,暗衛(wèi)…很厲害?”小家伙仰著臉問,語氣里充滿期待。
“那是自然,”孟大川胸膛微挺,自豪道,“爹爹手下無弱兵?!?/p>
“那…神仙姑姑…說,”小家伙歡喜的眼眸滴溜溜一轉(zhuǎn),仿佛真有那么一位仙人在耳邊授計般,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要送份‘大禮’給壞祖母!”
“阿沅想如何?”對于女兒這古靈精怪、想要使壞的心思,孟大川顯然并不意外,也并未全然歸功于那虛無縹緲的“神仙姑姑”。
畢竟,他從妻子口中已聽說,女兒要熱水澆鑄冰人的奇思妙想。
阿沅撲棱著狡黠的大眼睛,理直氣壯地說:“她壞,惡人…惡報!”說完,便像只軟乎乎的小貓般撲到爹爹身上,摟著他的脖子,兩人咬起了耳朵。
那軟軟糯糯、帶著奶香的小身子貼上來,孟大川只覺得心軟得都快要化成水了,女兒這般“請求”,哪有不安排妥當(dāng)?shù)牡览怼?/p>
“幾天?”孟大川一臉嚴(yán)肅,握住女兒的小手一再確認(rèn)。
阿沅伸出指根帶著可愛小窩窩的胖手指,先試探著伸出一根,但想想紅袖說的,從莊子到京城,路上就要耗費一天,小眉頭又皺起來。
干脆張開整個小巴掌,五根手指都翹了起來。
“不行,”孟大川搖頭,窗外樹梢上的積雪似乎都被他這堅決的語氣震得簌簌落下。
“最多三天,再怎么著,柒叔也會把你拎回來?!卑渲肋@已是爹爹能應(yīng)允的底線,只得撅了撅嘴,乖乖點頭同意。
他們出發(fā)的第一天晚上,侯府就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
老夫人所住的松鶴院鬧鬼了,鬧得整個侯府沸沸揚揚,人心惶惶。
那“鬼”來得無蹤無影,去得無聲無息,卻把老夫人宋氏嚇得魂不附體,躺在雕花大床上直哆嗦,屋里的丫鬟婆子們也尖叫不斷,瑟縮成一團。
不得已,二房的人整晚不得安睡,全都跑過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伺候著。
“光聽聞腳步聲‘咚咚咚’地跑來跑去,又快又輕,每次總要在老身跟前停上好一會兒,或是繞著床榻轉(zhuǎn)好幾圈,那陰冷的氣息都貼上來了,連那…那喘氣兒的聲音都聽得見,可愣是一點人影都見不著啊!”
老夫人宋氏臉色慘白如紙,緊緊抓住兒子孟二泉的衣袖不肯撒手,屋里縱然點了十幾根最大的蠟燭,照得一片亮堂,也驅(qū)不散她心頭的寒意。
一個上了年紀(jì)、在府中頗有體面的老奴也顫聲道:“老婆子我在小廚房給老夫人煎安神藥,藥都快煎好了,總有…有那看不見的鬼手,‘啪’地一下就把藥罐子打潑了,滾燙的藥汁濺了一地,像是…像是專跟老夫人過不去一般。”
院里所有的婆子丫鬟都作證確有此事,除了守門口實在躲不開的,全都擠在了老夫人這邊的外屋,個個面無人色。
二房長女十三歲的孟凌死死窩在小宋氏懷里,瑟瑟發(fā)抖,不敢閉上眼睛,也不敢東張西望。
十一歲的長子孟懷堂雖斜坐在靠椅上,強撐著副吊兒郎當(dāng)、渾不在意的模樣,但那不時瞟向門窗外黑暗處的眼神,也泄露了他心底的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