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京城坐了一整天馬車,但阿沅在娘親特意為她布置的、鋪著厚軟錦褥的小床上也睡了個飽覺,養足了精神。
所以,天一擦黑,她便開始興致勃勃地“排兵布陣”。
她一邊享受著紅袖的喂食,一邊小嘴吧嗒不停,開始安排任務,每講完一句,就張嘴接一口飯,模樣認真又逗趣。
“九叔、屎一叔,”她口齒還帶著點奶氣的含糊,卻指揮若定,“泥們嚇壞祖母,不讓她睡覺,在她耳邊吹氣!”
“屎五叔、屎六叔,”阿沅又轉向另外兩人,“泥們跟窩,把壞人引開?!?/p>
被點名的孟十一、孟十五、孟十六,三個暗衛,表情頓時精彩極了,一個個冷峻的臉龐機不可察地抽搐一下,面前的十大碗都感覺聞了味。
只有阿九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紅燒肉嚼得噴香。
對上阿沅那雙亮晶晶、充滿期待的大眼睛,他們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個個點頭應是。
“綠果、紅豆,開鎖,守門?!卑淅^續分派,兩個丫鬟立刻挺直腰板,脆生生應“是”,臉上是既緊張又興奮的神情,沒想才跟小姐幾天就能干大事。
“那奴婢呢?”紅袖喂飯的動作一頓,躍躍欲試地問。
本來計劃里確實沒她什么事,她偏以小姐年紀小,夜里睡覺、平日吃飯都需要人貼身服侍,而她是最佳人選為理由,才硬是賴著跟來的。
阿沅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泥負責舉蠟燭。”
“那在下呢?”一旁的孟柒等了半天,也沒聽到自己的名字,終于忍不住郁悶出聲。他可是主子欽點的、這次行動的護衛頭子。
“泥…”阿沅的小腦袋又轉了轉,眼睛忽然狡黠地一亮,神神秘秘地拖長了語調,看著孟柒那張向來沒什么表情、此刻卻隱隱透著點憋屈的臉,起了逗弄心思:“你…去聽墻角?!?/p>
對這個被爹爹強壓給她、總是一本正經的柒叔,她可是找到了“報復”的機會。
孟柒聞言,眉頭立刻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這分明是婦人們才熱衷的差使!他堂堂暗衛頭領,武功高強,潛伏刺探是本職,可這“聽墻角…
他看看一臉無辜又狡黠的小姐,又看了看抿嘴偷笑的綠果、紅豆和滿臉期待的紅袖,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半晌,他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悶悶的、極不情愿的:“是!”
每次主子交代下來的任務,從來都是他來主導安排。可這回出門前,主子特意把他叫到跟前,千叮萬囑:此行一切,全憑小姐安排,你只管護她周全。
所以,除了牢牢護住小姐,對這些古靈精怪、令人啼笑皆非的指派,他又有什么辦法?只能無條件配合。
有了十五、十六在外圍悄無聲息地清場,確保無人打擾,阿沅小手一揮,頗有氣勢地指向第一個目標——他們大房的含章苑。
畢竟才離開了三個多月,原主對這里的每個房間、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小手掌心,紅袖也不例外,主仆二人對這院子有著刻在骨子里的記憶。
“開鎖不留痕跡,待會兒還要原樣關上,別讓人看出來喲。”
阿沅利落地吩咐綠果和紅豆,小臉板著,一副認真指揮的模樣,完全忘了自己這會兒應該是個說話奶聲奶氣、懵懂無知的三歲小娃。
好在夜色深沉,大家注意力都在任務上,竟沒人特別留意她這與年齡不符的“老成”。
進了正屋,再通過正屋摸進側屋的兩間庫房。阿沅就著紅袖手里那簇跳動的燭光看去,只見三層共八排的儲物架子還是滿滿當當,各種箱籠、擺件、布料堆得嚴嚴實實,大件的器物也直接擺在地上,琳瑯滿目,看樣子還沒被動過。
想來那窩狼心狗肺的東西,是料定了他們會死在偏僻莊子上,并不急著把這些財物立刻搶了去,倒讓阿沅撿了個現成便宜。
“小姐,快看,這箱子里也都是滿的!”紅袖也沒閑著,手腳麻利地打開就近的兩個大箱子,借著燭光看到里面珠光寶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開始有了興奮勁。
“嗯嗯,”阿沅點點小腦袋,推了推紅袖的胳膊,“泥走前面…才夠亮嘛?!奔t袖不疑有他,乖乖舉著蠟燭走在前頭照路,一點都沒懷疑小姐的用意,更不會轉頭往后看。
阿沅跟在她身后,悄悄伸出小胖手,對著那些架子、箱子,嘴里開始無聲地念念有詞,小臉上表情專注又帶著點淘氣的笑意,心里頭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來,來,來,財寶全都來來;進,進,進,值錢的東西都進進;要,要,要,爹爹嘚嘚娘親需要好藥藥,還有阿沅的好看衣裳,甜甜糕!”
隨著她意念所及,小手拂過之處,那原本塞得滿滿的架子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嘴吞吃了似的,瞬間變得空空如也,連一絲灰塵都沒多落;地板上那些大件器物也眨眼消失不見,只留下積年灰塵的印子。
“走,進娘親屋里去!”搜刮完庫房,阿沅小手一指,毫不留戀。
“正房,”那里有娘親梳妝臺,有漂亮匣子!
“去花廳,”那有鑲了寶石的屏風!
“去窩們住的側屋,”小拔步床和玩具箱也要!
阿沅一一指揮,聲音清脆,帶著孩童特有的雀躍,仿佛在玩一個有趣的搬家游戲。
紅袖舉著蠟燭,被她指使得團團轉,燭影隨著她們的腳步掠過一個又一個房間。
凡燭光所過之處,如同被狂風卷過,又似被蝗蟲啃噬,變得空空蕩蕩。
不但那些珍貴的紫檀木、黃花梨家具一件不留,就連墻上掛著的名家字畫、多寶閣上的古玩玉器,也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院子變得空空蕩蕩。
再去往二房的芝蘭苑時,阿沅小腦袋瓜轉了轉,沒那么“貪心”了。她想著反正以后還有機會幫他們“刮地皮”,這回就先收點要緊的。
于是,她主要瞄準了銀票、鋪子房契、地契這些輕便又值錢的紙片子,小手一揮,統統收走。想了想,覺得下人的賣身契說不定以后也有用,也一并撈了過來。
至于金錠子、銀錠子,只清空了鎖在箱柜里成堆的,明面上擺著的一點沒動。各間屋子里的家具器物,這次也暫且放過它。
一來是不想他們發現得太早,打草驚蛇;二來嘛,她感覺自己的空間里,那個不是很大的小庭院應該快堆滿了,再多塞些大件怕是要擠壞了。
還有一個她自己的小顧慮——她還沒搞清楚那空間里會不會下雨呢,萬一下起雨來,把這些精貴的家具字畫泡壞了可怎么辦?她可心疼了!看來回了莊子還得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