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水之上,白雷道道,徹底將此地封鎖。
許玄心神空明,自然而然的起劍,他不是因怒、因恨而起劍,是依律而行,天心至公,并無喜怒,只是降劫,某種大勢落于他身上。
此地已經在他封鎖之中,雷光若牢獄,將慈海徹底鎮壓住。
所謂的魔性如今不值一提,許玄輕輕一握,【劫心池】中雷光顯化,化為道道枷鎖就將眼前之魔鎖住。
雷光凝聚為天律,不斷變化,最終定在【勾連天魔,殺生無數】這一行上。
罪責已定,接下來便是行刑,許玄若有明悟,將丹霆祭出,雷光涌來,劍意生發,逐漸以這柄法劍為中心,凝聚為一座古老威嚴的鍘臺,上有古字,為【劫法】。
臺上有無數古老神異的血跡,密布其上,仙妖魔釋,一應俱全,皆都伏誅。
鍘刀上有天鵬振翅,行于雷霆中的刻圖,散著劫罰、定罪的劍意生發其上,慈海被雷光押解至此,首落鍘下。
他此時心神發顫,渾身魔氣迅速消解,再無一點兇威,面對那道天律,他的一切手段都施展不出,只能伏誅。
許玄坐鎮天心,為主刑之人,諸雷為從判,他曲指一點,那面魂幡自行消解,萬千魂靈涌出,齊齊訴說起慈海之罪來。
這過程極快,最后一道魂靈散去,濃重的罪業自慈海身上顯化,自他心竅之處,有一類似臍帶的事物延伸而出,落入太虛之中,同魔性連著,此時卻在上方的劫光照耀下化為飛灰。
許玄輕喝一聲,仙鍘落下,對方的修為、性命盡數消散,氣息自法師一路跌至凡人,然后在那仙鍘下灰飛煙滅。
在場眾修看向天上,神情惶然,僧眾頭頂漸有銀白雷光生出,順著魔氣將這些人死死鎖定,同上方的【劫法】仙鍘勾連而上。
許玄眼中粹然的白色雷光一盛,他再度下令行刑,仙鍘落下,劫光照徹。
下方諸多僧眾的頭顱盡數被斬落,上至法師,下至沙彌,未有遺漏,漓水徹底被染成血色,千百具無首的僧尸統一緩緩跪伏而下,向著上方主刑之人認罪伏誅。
道道清氣涌出,幾乎要填滿許玄氣海,玄青道書和白玉道臺都隨之震顫起來。
柳行芳看著眼前場景,只覺血燒的要沸騰了,他身上寶藍的踱光法衣此時已經染為血色,手中銀白長劍震顫不止,他望向上方那個人影,若夢囈一般低低道:
“劍意。”
下方的門人此時卻都未曾敢動,甚至梁雍此時也收斂起往日粗莽的神情,被那仙鍘驚住,不敢上前,心中不由開始思索起自己做過什么惡事,是否會上去走一遭。
眾多修士在那浩蕩的劫罰之光前難以維持自我,唯有柳行芳站出,幾若癲狂地歡呼起來,完全不顧儀態,顯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許玄并未注意下方情況,他轉身看向洛青方位,那道五色毒光若受驚一般,迅速遠遁,他向下虛按,仙鍘再落,遙遙斬去,那股氣息頓時遭了重創,當即祭出一道骨符,竟然直接破開太虛,消失不見。
‘紫府遁符。’
許玄心中一沉,眼瞳漸漸恢復正常,那座名為【劫法】的仙鍘之臺消散,丹霆重歸于手中。
他緩步自天上降下,氣息收斂,此時在場的門人才帶著崇敬、畏懼的神情看去,齊齊行禮,恭迎掌門。
柳行芳最先上前,他眼神明亮,身上多有被釋法、魔光擊中的傷處,但神氣依舊完足,笑道:
“恭賀師父,成就劍意。”
他此話一出,在場的其余之人才立刻反應過來先前那威勢為何,皆都神色激動,齊齊歡呼起來,劍仙的呼聲越來越響,震撼江水。
梁雍看向眼前之人,他只覺有些夢幻,才多久,對方就突破中期,領悟劍意了?剛剛筑基時他還能和許玄相爭幾分,如今恐怕對方一劍就能斬落自己。
他心中倒是未有什么別的情緒,只是覺得驚訝,而后便是同樣的喜悅,跟著眾人歡呼起來。
許玄看向四周,此番戰事,傷亡頗多,僧眾和修士的尸體混雜在一處,落入滔滔江水之中,入目盡是血色。
“行芳,此間事便由你來處置。”
許玄看向柳行芳,吩咐下去,他轉而便身化雷光,向洛青而去。
那道若天律定罪,劫法生滅的劍意貫徹天際,此地動靜極大,幾乎不是能隱藏的,周邊似乎還有窺視之人,被這劍意當即驚走。
江北,地脈之中,一女子迅速向北遁去,樣貌同武安青相似,只是眉眼柔和許多,她此刻駕著煞氣,心神漸沉,低低道:
“劍意,和雷宮有關的劍意。”
她心神劇顫,北地周始之名無人不曉。
這位【天樞劍】的劍意乃是天樞定位,立定綱紀,亦是雷宮正統,但那位是什么跟腳,剛剛這人可是顯化出古代雷宮行刑之象,那口斬仙臺都顯化出了,實在是攝人。
“一定和雷宮的大人物有關,我家絕不可為敵。”
她當即有了主意,迅速向著遠方遁去,就要面見長輩。
——
洛青,白色雷光瞬息落下,直入漫天赤火之中。
“師兄!”
溫思安上前,身旁跟著窮河,此時兩人氣息皆都不穩,顯然是有過惡斗。
許玄再看向四周,見地脈有動,自作靈峰甚至有歪倒的跡象,【渡火長氣陣】和【天環神轟陣】雙重覆蓋而下,先前那人卻還是攻入。
窮河此時上前,赤色的龍蛇半身立于云氣上,倚著那柄赤色巨劍,渾身血氣激蕩,看向許玄,低低道:
“你走之后,我便按照誓約看護這幾山,而后便有人攻來,對方似乎持著什么秘寶,毫無蹤跡,進入山中。”
接著,窮河看向溫思安,稍稍示意,溫思安上前,娥眉稍皺,只道:
“那人目標是我和窮河,身上似乎有紫府一級的東西,但在出手時隱匿之術忽然散去,我等立刻動用陣法,總算抵住。”
“是元毒一道的修士,氣息極盛,不似尋常筑基,甚至帶有些神通的意味。”
窮河聲音低低,似是在告誡。
許玄則以心神問起天陀,看看這老妖是否有感知。
“對方隱匿的法子很高明,身上確實有神通的氣息,是某位紫府點出的化身也說不定,但若是紫府,想要什么直接取就是,何人能攔?”
許玄有些疑惑,只道:“元毒一道,哪里來的紫府?”
“誰知道,說不定有什么變故,這一道又被人續上了。”
天陀亦是猜測,并不確定。“我已經鎖定此人氣息,只要他再現身,我就能感知。”
許玄輕嘆一氣,眼下也只得如此,只是對方找上溫思安和窮河,難道是為伏易血統?
“眼下對方在暗處,行事還是要小心些。”
許玄囑咐幾句,他此時還有事情需要弄明白,轉身離去,直入天青峰的居真殿中。
‘那【劫法】仙鍘為何物?’
他此時憶及當時場景,還有種如夢似幻之感,縱然天陀也說不出一二,只能猜測是身上雷宮氣數所致。
“如今劍意顯露,倒是和【奉玄】分清,上承的是雷宮,就是不知周圍仙道如何看?”
許玄心思一沉,【洞化劍匣】吸納諸多清氣,最終還是若仙基一般,顯化出更偏向社雷一道的劍意,這可就頗為駭人了,劍意,加之社雷,不知多少人會看過來。
“那還能如何,你一直藏著,別人就會放過你?”
天陀的笑聲傳來,這老妖幽幽說道:
“絕無示弱就可茍活的道理,你越是不凡,前路就越有變化,生機和風險都隨之,如今你才是真正入了諸位真人的眼,有人想殺你,也有人想保你。”
“你且.看看。”
隨著天陀的話語落下,許玄的視野迅速上升,直入高天,若神游一般,他看見離火朱雀,艮土寶山,神雷電鏡,丁火燭盞等等,各色法光充盈于太虛之中,有諸多視線落下,投向自己。
“看啊,都在看你,可莫出什么差錯。”
天陀的聲音漸漸消失,許玄心中發寒,神色如常,開始運功調息,緩緩修復起傷勢來,一點點生出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