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
血煞升騰,韋言手持法劍,眼神震怖,他流落歸來,聽聞過許玄修成劍意的消息,有些預料,今日真正得見,仍然心中驚異。
【飲血】中緩緩倒流出深黑的血漿,散著濃烈的妖氣,一點點侵蝕入韋言的法軀,那張濃眉深目的臉龐漸漸扭曲,唯獨眼神依舊堅毅。
此劍內藏斬殺之人的精血,可反哺劍主,但這過程極為痛苦,好似將五臟六腑敞開,澆上燒紅的鐵水一般,隨著精血涌入,他的法軀漸漸恢復,氣息如常。
“前輩.”
韋言看向許玄,目光沉凝,當初試劍過后,左河默失神,乃至啟言被廢,這些事情都是自二人墜入太虛后發生。
他當初看過師父傷勢,上面有道道雷霆劍氣遺留,心中便有猜測,可又覺對方不是這般人,此時心境復雜。
“你走。”
許玄輕嘆一氣,法劍一蕩,未曾再看韋言,若是真要算,左河默的死,卻是同他有關,此時出劍除了要清理禍患,也有幾分歉疚在。
韋言沉默一瞬,低低道了聲謝,轉瞬便向著遠處飛遁而去,僅留一線煞氣,緩緩沉積。
前方的吳何用默默看著,此時眉頭稍皺,眸光冷冷,待到韋言離去,手中五彩毒光升騰。
“今日便討教一番,看看道友劍意之威?!?/p>
“來?!?/p>
許玄掌托雷池,其中雷霆積蓄涌動,若條條蛟龍,勝金全陽之光,太陰廣寒余輝,皆都積蓄在池底,抱合而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全力催動這方雷池,【劫心池】威勢又有上漲,同這方雷池幾若融為一體,各色雷光在雷池中積蓄暴動,紫金輝映,青白交織。
池上緩緩顯出二個古字,雷霆竄動,為【天巡】,許玄心有所悟,或許【劫心池】這仙基正是摹刻昔日司劫府中的一口雷池成就,是雷宮巡天降劫的重器。
他另一只手提著【丹霆】,劍池一體,玄妙非凡,如今三頭六臂的血炁異表不好動用,溫光煉化的這劍池倒是能兼顧雷法和劍術。
許玄眼瞳漸漸變為粹然的銀白之色,催動【澤龍體】,氣息暴漲至后期境界。
他輕叱一聲,手中丹霆若一線天光乍明,飛斬而出,劍意鎖定下方之人,《生死二氣劍解》中關于飛劍術的部分他已盡數習得,今日正好動用。
丹霆飛斬而出,下方的吳何用不閃不避,手中毒光熾盛,竟然以手捉向飛劍,死死鉗住,手中雷火迸射,劍意噴薄,瞬間爆開。
他眼神一沉,松開手來,那只手上血肉模糊,正蠕動不停,一點點復原,其上覆著層層甲殼,將雷光悉數擋住。
‘好強橫的肉身?!?/p>
若是按許玄所見,對方的肉身之強橫,幾乎還在純血龍種之上,剛剛一劍雖是試探,但能以肉身接下,足見不凡。
丹霆劍鳴陣陣,掙脫毒光,涌入雷池之中,便見巡天池中雷霆暴動,源源不斷噴薄而出,化為飛劍,足有近百之數。
許玄若大將坐鎮戰場,點校兵馬,飛劍依次落下,結陣沖殺,若攻城一般,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雷光將此地照的通明。
吳何用此時不敢托大,身上緩緩顯出一古怪的甲衣來,似乎是某種蟲蛻制成,猙獰邪異,通體青黑,背后附著蟲類的肢節、爪鉗、毒針、薄翅等等,擠作一團。
此甲極高,腿腳部分皆為延伸而出的蟲肢,此時吳何用穿上,足有三人之高,氣息暴戾,若某種兇獸一般。
閃著金鐵光輝的肢節迅速變幻,擋在面前,同飛劍相擊,發出一陣陣悶響,吳何用迅速掐訣,腐水毒火交織,將雷霆擋下。
他的身軀一寸寸向后退去,待到飛劍悉數落下,已經足足退了百丈之遠,他看向上方,剛欲開口,卻見一道黑白劍輪斬落。
白雷黑火擠作一團,吳何用上方漸漸有劫光匯聚,死死鎖定他的天靈,泥丸宮中毒火升騰,向上一路燒至涌泉,他氣息委頓幾分,當機立斷,身軀化作各色毒蟲,若水銀瀉地,頃刻散開,自甲衣中脫出。
蟲甲閉合,將黑白劍輪鎖住,內里傳來一聲轟響,雷火之氣洶洶,許玄當機立斷,披上【澤光】寶甲,全力催動,若一線流光落下,同吳何用相撞。
他只覺撞上一尊神岳,對方的肉身之強悍,幾乎已經不是筑基所能達到的,宛如最頂級的法器一般。
許玄催動玉血心,掌中雷池向對方天靈暴扣而下,雷光蕩漾,自池中傾瀉而下,轟鳴不斷,【丹霆】隱于其中,瞬間暴起,劍光一閃,釘入對方天靈,同頭骨碰撞,激起火花。
‘好硬。’
許玄心中驚奇,他見過不少肉身強橫的妖物,就是天生地養的石人也交過手,但吳何用的肉身較之石人也分毫不差,甚至在龍種之上。
被壓制的吳何用雙掌抬起,死死夾住上方的丹霆,一股怪力生出,竟然將丹霆一寸寸拔起。
許玄當即立斷,散去丹霆,使其化為雷光炸開,這便是劍池的神妙,隨時可召回飛劍,絕不擔心被人制住。
后方忽有一陣惡風襲來,他幾乎是本能般的化雷遁起,向天上暴退,那副蟲甲此時竟然自主行動,殺到身后,胸甲張開,化作一粉紅大口,其中密布森森利齒,身后鋒銳無比的節肢、螯鉗也隨之鎖來。
吳何用此時再入甲中,氣勢一漲,粘稠、香膩的毒氣散開,無形無質,讓人眼神昏沉,有些發暈,【澤光】竟然抵擋不住,許玄手腳有些發軟。
“真炁無垢,不染塵濁,用那遼人的羽衣?!?/p>
天陀此時叫嚷起來,許玄當即褪去身上雷甲,轉而披起那羽衣,此衣名為【古伯】,寬袍大袖,素白,層層白羽迭著,散著清凈之光,將毒氣悉數擋下。
吳何用此時已經緊隨著殺來,徹底同那副蟲甲融為一體,氣息再度暴漲,肢節螯鉗閃著金鐵光澤,若暴風一般揮斬,怒聲笑道:
“你不過是池中魚,籠中雀,桌上棋子,如何同我相比?!?/p>
對方并不通什么器藝,動作原始暴戾,卻是招招向許玄氣海、靈臺位置落下,怪力磅礴。
“你自以為超脫在上,也不是受人驅策,又高貴在哪里?”
許玄聲音冷冷,雙手一震,將劫池推出,仙基催動,雷光在池中堆積壓縮,最后爆發而出,化作一道延伸數里的光流,轟擊而出,沿途山地草木悉數化為飛灰,將吳何用轟落。
兩人交戰已經驚動此地不少修士,見著此等威勢,皆都拼命向外逃竄,絕無一人敢留下來觀戰。
吳家方位,燈火亮起,但卻未有人走出,反而是開啟陣法,嚴密防護。
下方的吳何用再度沖天而起,暴射而來,許玄自池中拔出丹霆,同其近身搏殺,二人化作兩道流光,在夜空中接連碰撞,而后分開。
許玄劍意凌厲,此時毫不留手,劫罰之意升起,滾滾黑云忽然顯出,他將手中劫池一托,池懸天心,將方圓數里的雷霆吸得涓滴不盛,而后悉數澆鑄于丹霆之上。
雷枝電蛇自劍身上延伸而出,要說那是劍,也太過宏偉浩瀚,幾乎是拖著整片天宇砸下,夜空明如白晝,逸散的雷光化作天牢、律文等象。
一方行刑臺顯化而出,吳何用被雷光束縛其上,死死鎖住,仙鍘開合,其下各色血水橫流,殺氣慘烈。
此鍘一落,他身上蟲甲便被剝蝕而下,散出縷縷青煙,再度一斬,他的法力頓時失去來源,體魄血氣被削減,氣息委頓。
許玄高舉丹霆,將這蔓延至高天的雷霆揮斬而下,他身邊漸漸有模糊的人形顯化,一道定刑,共起劫光。
吳何用被死死鎖在仙鍘下,此鍘竟然能削去道行法力、體魄血氣,讓他不由心驚。
‘這是雷宮行刑之術.’
眼看許玄雷劍落下,上方的仙鍘又將他法力、體魄不斷斬去,使他難以反抗,吳何用眼神一沉,臉上升起艷艷毒光,目光無神,看向落下的雷霆。
雷光沖刷而過,異象緩緩散去,許玄收回劍池,目光沉凝,看向下方那具殘骸。
吳何用的法軀此時已經被雷光和劍意轟擊的七零八碎,僅余一首,忽地睜眼,五彩毒光升騰。
青黑蟲甲掙脫雷光,胸甲敞開,那惡心的蟲口顯出,自其中涌出各色毒蟲,包括蝎子、蜈蚣、毒虺等等,悉數融于吳何用首下,化作一幅嶄新法軀。
“呵,【五毒道身】叫你破開,倒是有些手段。”
吳何用此時裸著身軀,肌膚散著艷艷毒光,身后的蟲甲若有靈一般,節肢攝來,將他吞入胸口,猙獰的蟲軀挺立,若尊魔神。
“他不對勁,沒有性命仙基,似乎是具空殼?!?/p>
天陀此時聲音低沉,似乎是看出不對來。
“今日就到此為止,許觀主斬我一次,也算兩清?!?/p>
吳何用此時鳳眼促狹,低低笑道:
“空劍門的事情,我勸許觀主還是莫要去管?!?/p>
言畢,他法軀若褪色一般,變得虛幻,僅余黑白輪廓,而后隨風而散。
‘紫府遁符。’
許玄心中一冷,此人果然有紫府站臺,不知是天毒山哪位?
按照龍身打探的消息,天毒山兩位紫府,除去求金的那位,剩下的便是元蠆大巫,可這位當初特意送了枚靈丹,以示補償,怎又會派人來。
‘難道又有巫祝道的紫府突破了?’
許玄轉身,化作一線流光,向青巍而去,吳家的事情,需要好生處斷,先把吳何用背后的紫府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