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劍,登辰。
是夜星明,主峰上星輝灑落,匯聚成幾道璀璨光柱,被緩緩牽引落下,山中靈氣瘋狂涌入,匯聚一處。
云端之上,良鳶鳴靜靜立著,此時已是煉氣六重修為,一身紅裙,身旁站著一銀袍男子,正是元鹿,此時目光幽深,沉默地看向主峰。
峰上,星輝匯聚一處,一道人形緩緩走出,是一白發蒼蒼的老媼,血水在她腳邊漫溢而出,上方的浩蕩星輝落下,她的肌膚開始一寸寸剝離,露出新生的肌膚,氣勢不斷上漲。
一只通體血紅,若蝴蝶般的蠱蟲懸于上方,不斷自峰下接引血氣上來,助力這場蛻變。
主峰下方深谷,尸體幾乎堆滿,密密麻麻的血色蝴蝶在其中翻飛,化出血氣,一片腥臭。
良鳶鳴看向自家長輩,眼中有些不忍,低低道:
“這般施為,到底是為何。”
元鹿只是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峰上,良希蘭已然完成蛻變,此時容貌恢復中年樣貌,但依舊顯得刻薄,狠厲,一身修為,已然是筑基后期。
她揮手一招,一柄深黑法劍被攝來,劍上有星河之圖,劍鳴不止,似在抗拒,良希蘭眉頭一皺,冷哼一聲,催動法力,將【辰河】制住。
那只血色蝴蝶被她收回,此時御風而上,良鳶鳴和元鹿齊齊前去拜見,皆道:
“恭賀老祖,修為大進。”
良希蘭稍稍點頭,眼中不含半點感情,掃視而下,凌厲氣機死死鎖定下方二人。
“老祖”
良鳶鳴有些惶恐,自從良希蘭擔任掌門,大興血氣,更是參悟無空劍訣到了入魔的境地,幾近瘋癲,連自己的血親都殺了不少。
‘早知道,就該支持左掌門,這個瘋子,哪里會保我。’
良鳶鳴此時顫顫看向上方,她稍稍向元鹿那邊靠了靠。
“鳶鳴。”
“我在,老祖有何吩咐?”
良鳶鳴急急回道,卻見良希蘭神色冷厲,目中盡是血光。
“韋言回來了,找出他在何處,祖師托夢,讓我斬了這個叛逆。”
“老祖,他是筑基,而且,按活下的弟子說法,恐怕成就劍氣境界,這.”
良鳶鳴有苦難言,老祖天天說什么祖師托夢,深信不疑,如今讓自己個煉氣去尋筑基,她自從聽聞韋言歸來,連出山都不敢。
“祖師告訴我,門中的靈藏將開,容不得他這個叛逆。”
良希蘭聲音冷冷,看向一旁的元鹿。
“元鹿,告訴吳家,我愿意分他們些利益,不過必須斬了韋言。”
元鹿目光中閃過些隱晦的譏諷之意,聲音卻依舊恭敬,低低道:
“我明白,不若讓鳶鳴同我一道前去,以便尋人。”
良希蘭僵硬地點點頭,下方二人如蒙大赦,迅速向著山外飛遁,頃刻間遠離主峰。
云氣之上,元鹿忽地笑出聲來,驚到一旁的良鳶鳴。
“你瘋了,還笑什么?”
“無事,笑我們兩個罷了。”
元鹿神情稍斂,心中卻暗暗道:
‘良希蘭夠蠢的,還惦記著靈藏,那是她配沾染的東西?要不是留她還有點用處,早就叫人斬了。’
空劍門布局至今,除了先前那煉制巫劍一事,剩下的便是這靈藏,只是,天毒山似乎有些變故,他們這一脈失了聯系,只能和吳家合謀。
‘吳何用。’
他默默揣摩這名字,天毒山總共兩位紫府,一位隱于山中,已是神通俱全,無人見過,連道號都未傳出,剩下一位便是【元蠆】大巫,紫府中期。
可就在數年前,山中又憑空多出一位紫府來,道號【折毒】,所修乃是元毒大道,已是紫府后期,領了一眾巫人,分出天毒山,并未入神道。
吳何用正是奉了這位折毒大巫之命,如今元鹿搭上對方的線,心中也算有底,至于天毒山本脈,他已經聯系不上。
更何況當初他父親元芝便是被當成棄子,受了道誓因果沖擊,當場身死,元鹿心寒,倒不如投這位折毒座下。
元鹿眼神隱晦地看向身旁的良鳶鳴,心中漸漸升起幾分得意來,自始至終,他都牢牢將對方抓在手中,如今良希蘭瘋魔,對方除了自己,別無其他依靠。
前方不遠處便是吳家治下,元鹿輕呼一氣,他先前還怕那韋言伏殺,如今到了此處,應當無事。
正當他心緒放緩時,遠方燈火,天上星輝,都在一瞬之間黯淡下來,好似被什么東西吞沒一般,一輪血幕罩下,他神色一變,剛要呼出聲,脖頸上卻浮現出細細的血線來,頭顱被斬落。
一旁的良鳶鳴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取出信物,韋言瘋了?這里夾著吳家和空劍門之間,他一旦現身,就別想走了。
她剛欲催動信,卻覺手上失去知覺,手腕上浮現一縷血線,兩只手齊齊斷開,滾滾血煞將他淹沒,一雙冷漠至極的眼眸出現在前方。
“韋師兄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見一道血色劍光斬落,將她的法軀細細斬成萬千碎片,化作一團血霧爆開。
一黑衣男子現身,身軀修長,眼中盡是恨意,血煞同劍氣融匯,吞吐神芒,氣息散發,仙基還有些不穩。
他遙遙看向登辰方位,此時良希蘭應當有感應,下山遁來才是,可遠處卻是一片寧靜,星輝緩緩落于峰上。
空氣中忽地生出些甜膩氣息,他聞了聞,覺得面上有些濕潤,輕輕一摸,氣竅中都有血流,那股香氣正往他法軀中鉆著,令他手上發軟,飲血劍上的血煞劍氣都停滯下來。
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只聽一陣笑聲傳來。
“韋言,有些急了,還不到時候。”
韋言當即拔劍,提起精氣神向后斬去,滾滾血煞化為千百魔口,劍氣蓬勃,洶涌落下。
后方并無一人,他的劍氣落在空處,被斬首的元鹿,化作血霧的良鳶鳴,這二人的殘軀周邊涌來無數毒蟲,填充進去,二人一點點恢復,最終復又活過來。
“你是何人?”
韋言輕呼一氣,卻為驚慌,而是冷靜地思考起對策來,隨時準備催動飲血,遠離此地。
“伏血山當年為尋這【飲血】,耗費十年苦工,一無所得,卻是落到你這處。”
空中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韋言根本捕捉不到對方的一縷氣息,差距過大,出手之人,恐怕是筑基后期往上的修為。
元鹿和良鳶鳴二人被五彩毒光籠罩,身形漸漸隱沒,韋言的心卻一點點沉下,上方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既然出手,便要想清后果,復仇也不是僅憑一腔熱血的。”
“我本來不欲出手,可你不肯消停,那便先將你制住,待到日后再放你出去。”
五彩毒光落下,韋言的法軀一點點潰爛,甚至手中的飲血劍也收斂神異,各色毒蟲噬咬而來,他面色沉凝,仍然揮劍,死死擋住。
上方的威壓逐漸增加,他身上血肉已經變得發黑發爛,以他筑基初期的修為,加上劍氣和【飲血】,就是筑基后期也能斗上一斗,這也是他敢回來復仇的底氣。
可當下出手之人,修為遠遠在尋常筑基后期之上,他根本抵擋不住。
‘師父,師弟’
韋言此時反倒神思清明,握緊飲血,將仇恨、慌亂盡數忘去,專注于劍,血煞凝聚于劍尖之上,劍氣噴薄,凝聚一點,傾瀉而出。
上方的五彩毒光此時被斬出一道微小的縫隙,頃刻復原,那聲音再度響起,笑道:
“無用功罷了,我不殺你,乖乖受降就是。”
天邊忽地傳來一聲悶響,若驚雷炸開,一道粹然銀光激射而來,萬千銀毫電芒涌出,將籠著韋言的五彩毒光盡數破開。
一柄蒼灰法劍懸于空中,劍上六道雷紋匯聚,北斗諸星明亮,天鵬攪動風雷,殺氣騰騰,周邊太虛崩碎彌合,向著一處斬出。
一人的身形緩緩顯化而出,是一容貌英俊的男子,生的一對丹鳳眼,著青黑長袍,此時面色稍沉,看向那柄法劍。
“原來是你,當初未死,投靠巫人去了。”
雷光散去,許玄現身,他是得了天陀感知,才來到此地。
韋言此時脫困,立刻暴退,握緊飲血,看向對峙的兩人。
“早就想尋個機會見一見了,不過,許兄倒是脾氣暴烈。”
吳何用看向上方,周身五彩毒光涌動,面上有些笑意。
“仙宗吩咐過,讓你不要插手,你可要違背?”
許玄聞言,眼神中有些譏諷之意,僅低低道:
“我尋上你,和空劍門無關,上次我觀同蓮花寺大戰,是你出手?”
“我僅欲尋那窮河,并非針對你觀。”
吳何用面上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上方的許玄緩緩點了點,翻手祭出一方銀白劫池,雷霆自其中洶涌而出,化作千百天劍,牢牢鎖定下方之人,他神色如常,握緊丹霆,劍意激蕩。
“好,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