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蒙的使臣,想要用皇子來找大齊要更多的好處,但是……”
見太后沉默了。
“先帝知道,這不是他的孩子?”
太后的眼神有些哀傷,她點了點頭。
“先帝是仁君,他沒有戳穿我。”
“那為何過了那么多年,才接回你們?”
“皇室血脈絕不可混淆,就算先帝沒有戳穿,哀家當(dāng)年懷孕的時間也太過巧合了一些,所以無論如何,大齊的皇室也不會認(rèn),朝廷也反對為了哀家跟北蒙妥協(xié)。”
香君明白了。
先帝是仁君,所以沒有戳穿太后的謊言,想讓太后活。
也因為是先帝是仁君,所以面對皇室和朝廷的反對,他也沒辦法堅持將太后和亭雪接回來。
“先帝雖不是個好皇帝,卻實在是個極好的人。只是好人往往軟弱,我和亭雪又熬了六年,先帝才終于接我回來。最開始的一年,我和亭雪還吃穿不愁,可后來,我們過得就是最低等的奴仆的生活。”
太后仿佛陷入了回憶。
“亭亭雪,沒青松,杳杳云,世藏白鳥。亭雪出生的那日,塞北的雪很大,天地干凈得仿佛不染凡塵。其實,亭雪出生的那一瞬,哀家就不恨這個孩子了。因為哀家知道,無論他的父親是誰,他都不是骯臟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是上天派來救哀家的孩子。”
太后眼里浸潤著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的亭雪真的就和他出生那天的大雪一樣干凈,他小時候,是這世上最純凈溫柔的孩子。他的心思很細(xì)膩,最是會關(guān)心母親。小小的年紀(jì),就知道幫我做活,知道心疼我凍傷的手……哀家一直覺得,是上天派他到我身邊,特意陪伴我的,因為有亭雪,那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才能熬過來,可是……”
太后說到最痛處,淚水從她臉上簌簌落下,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哀家知道,亭雪若是跟著我一起回大齊,定是會有危險。皇室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孩子存在,皇上也不可能真的讓他做皇子。所以我只說他死在了回來的路上,把他安置到了江南的顧家。本來我的亭雪這一生可以做一個逍遙的公子,無憂無慮,兒孫滿堂……但那姜婉容……”
太后眼里的恨意穿透了淚水。
“若不是她……哀家的亭雪怎么會!”
太后胸中悲愴憤懣,竟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香君忙起身,用帕子接住太后娘娘吐出的血,正想要叫人進(jìn)來,卻被太后一把抓住了手。
“無妨,哀家沒事,不用叫人,哀家這口氣還沒斷,還死不了。”
香君替太后擦干凈了嘴角的鮮血,又給太后喝了口水,太后的心緒才平靜了許多。
香君拿出帕子,輕輕地擦拭著太后眼角的淚水。
此刻,香君的眼眶也有些濕潤,太后的悲愴太具感染力,讓人看著就無法克制地跟著她一起難過起來。
更何況,她也是做母親的,怎么會不懂太后的痛呢?
看著香君落淚,太后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好孩子,以后,你便叫我母后吧,好嗎?”
香君一愣,這母后只有皇后能叫。
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
這母后,不是跟著皇上叫的,是跟著顧亭雪叫的。
從前香君也疑惑,太后為什么能接受自己一個兒子的妃子跟另一個兒子牽扯不清,但如今香君明白了。
太后對顧亭雪的感情比太后對皇上的感情要深刻許多。
甚至,說太后偏心也不為過。
再加上,太后已經(jīng)把皇位都給皇上爭來了,卻什么都不能給顧亭雪,只能看自己的兒子在另一個兒子身邊做奴才,自然是越發(fā)的愧疚,更加想要補(bǔ)償。
因此,顧亭雪做什么,太后都會護(hù)著。
而太后對顧亭雪這樣深刻的感情,被皇上看在眼里,以皇上那只顧自己感受的性子,定是又要生出不少的情緒來。
難怪,皇上對顧亭雪的態(tài)度是一面是信任的,一面又厭惡和打壓。
“你不愿意么?”太后又問。
“母后,兒臣愿意的。”
太后柔和的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了香君的手腕上。
“你手上的這串硨磲手串,原本也是哀家的東西,你可知道?”
香君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
難怪從前太后看到她戴這串手串,會是那般反應(yīng)……
原來不是元朗暴露了她和顧亭雪的關(guān)系,從那手串開始,太后就已經(jīng)知道了。
只不過太后一直裝傻,直到元朗那一日對顧亭雪的態(tài)度暴露了,她才開始把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
太后娘娘的心思也是夠深,夠能藏事兒的。
“亭雪把這手串給你,便是認(rèn)定你了。既然亭雪認(rèn)定了你,哀家也當(dāng)你是自己人。哀家說過,哀家可以給你皇帝給不了的東西,如今也是時候給你了。”
“母后要給臣妾什么?”
“在給你之前,哀家要你一個承諾。”
“什么承諾?”
“哀家希望,未來亭雪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你能替哀家救亭雪一命,別讓他死了。”
香君有些擔(dān)心起來,“亭雪可是有什么危險?是這次平叛的事情么?”
太后緩緩地?fù)u頭。
“哀家這輩子算明白了所有人,卻算漏了自己的親兒子。皇帝看起來純孝、重感情,實則陰郁自私。當(dāng)年,哀家為了保全母子情分,選擇全心全意幫著皇上坐穩(wěn)皇位,收攏權(quán)利。哀家讓皇帝將亭雪帶在身邊,是想皇帝能照拂這個弟弟,也是希望皇帝未來有可用、可信任之人……可你看這些年皇帝讓亭雪做的那些事情……”
太后沉重地嘆息一聲。
“自古以來,有幾個下場好的權(quán)宦?哀家只怕,等我去了之后,遲早有一日,皇帝會不念兄弟之情,殺了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