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姚呆站在街上,不死心地盯著面前的位置看了又看,剛才蕭翼的車就是停在這里的。
可現(xiàn)在,車沒了,人也沒了。
而她匆忙之中沒顧得上帶下來的手包,也沒了。
王八蛋。
她恨恨罵了蕭翼一句,連忙招了輛黃包車,身邊沒帶著藥,她毫無安全感,得趕緊回去。
好在百盛街繁華,她很快就坐上了黃包車,只是沒走出多遠(yuǎn),她心頭就是一悸,下一瞬,腿骨錐心似的痛楚就涌了上來。
發(fā)作得太過突然,她毫無防備,險些從黃包車上跌下去。
車夫嚇了一跳,連忙停了車,“小姐,你沒事吧?”
蘇姚緊緊捏著小腿,很想讓他快些回帥府,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黃包車是人力,再快又能有多快?
等他們回到帥府的時候,她還不知道會狼狽成什么樣子。
她不想被帥府的人看笑話。
她掙扎著下了車。
“你把衣服送去帥府,讓他們給你結(jié)車錢,再……再讓他們拿了我的藥過來……快去?!?/p>
她扶著路邊的招牌,勉強站穩(wěn)身體,這短短一小會兒,她額頭已經(jīng)滿是冷汗,臉上的血色也肉眼可見地褪了下去,白得有些滲人。
她控制不住的戰(zhàn)栗,心里卻萬分懊惱,今天為什么要出門?
明知道這腿疼發(fā)作的毫無規(guī)律,且越來越厲害,為什么非要出門……
“請你,快些……”
她掙扎著開口,現(xiàn)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這個全然陌生的車夫。
車夫卻有些打怵,帥府那是好相與的地方嗎?
別到時候車錢沒拿到,還挨了槍子。
他把衣服塞回給蘇姚,“車錢我不要了,你另外找人吧?!?/p>
話不等說完,他已經(jīng)拉著車走了。
“等,等等……”
蘇姚死死摳著路邊的招牌,木刺扎進指腹里,鮮血淋漓,她卻毫無感覺,只嘶聲去喊車夫,對方卻頭都沒回,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怎么辦……
蘇姚腦海里一團亂麻,隱約有絕望浮出來,為什么非得是現(xiàn)在發(fā)作?
為什么非要今天出門……
“小姐,你怎么了?”
身邊忽然有人開口詢問。
蘇姚不知道那人是誰,卻根本不敢相信,她用力搖頭,竭力想要裝出沒事的樣子來,想要離開這里。
可腿已經(jīng)完全不聽使喚了,她幾次試圖抬腿,都沒能動彈。
“小姐,你看起來病得很厲害,我?guī)湍惆??!?/p>
對方說著話就湊了過來,蘇姚已經(jīng)看不清楚東西了,卻仍舊感受到了一股惡意。
“滾開!”
她艱難開口,對方卻越發(fā)興奮,抬手就來摸她的臉。
一只手忽然伸出來,擋住了對方,隨著一聲慘叫,那人被撂翻在地,胳膊扭曲地歪在身側(cè)。
“蘇老板,沒事吧?”
又是一道聲音響起,蘇姚緊緊貼在墻上,“別過來!”
對方順從地停下了腳步,放慢了語速,“蘇老板,是我?!?/p>
聲音有些耳熟,混沌的大腦勉強清醒了一些,蘇姚用力甩了下頭,總算認(rèn)出了來人。
“……沈爺?”
沈知聿來帥府做過幾回客,蘇姚知道,他和蕭縱關(guān)系很好,那應(yīng)該不會趁火打劫。
心下一松,強撐的力氣瞬間散了,蘇姚整個人都跌在了地上。
沈知聿連忙接住她,知道她的身份敏感,脫了西裝遮住她的臉,這才將人抱起來,在臨近的沈家客棧里要了間上房,將人安置了下來。
“你這是怎么了?”
他將西裝拿下來,才發(fā)現(xiàn)這短短一小會兒,蘇姚嘴角已經(jīng)溢出了血,那是忍疼太過的緣故。
沈知聿不敢耽擱,“來人,快去請大夫。”
“藥……”
蘇姚艱難開口,“止疼藥……”
沈知聿蹙了下眉頭,很想告訴她生病了吃止疼藥沒用,可見她這般艱難,還是沒有多言,開門就去喊伙計,可門一開,卻迎面襲來一道勁風(fēng)。
拳勢剛猛,猝不及防,好在他走南闖北多年,應(yīng)付過太多兇險,還是側(cè)頭避了過去。
對方也沒有繼續(xù)動手的意思,只是冷冷看著他,“沈爺,翹少帥的墻角,太放肆了吧?”
沈知聿這才看清楚,剛才襲擊自己的人是蕭翼。
他沉下臉,“胡說什么,蘇老板發(fā)了舊疾,我恰巧看見,才施以援手?!?/p>
“真有意思,”蕭翼冷笑,“蘇小姐在帥府那么多年,我竟都不知道她有舊疾。”
他是走到半路才發(fā)現(xiàn)蘇姚的手包還在車上的,便回來給她送,卻剛巧看見沈知聿把人帶進客棧。
“等我回來再和你解釋?!?/p>
沈知聿看出來了他不信,可當(dāng)務(wù)之急是藥。
他抬腳要走,蕭翼卻不許他走,“沈爺還是去和少帥解釋吧。”
他再次打來一拳,沈知聿一把接住他的拳頭,話里也有了火氣,“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蘇老板現(xiàn)在需要藥。”
眼看著兩人一觸即發(fā),房內(nèi)卻響起了碎裂聲。
沈知聿連忙折返,蕭翼也跟了進來,正要嘲諷兩句,就愣住了。
眼前的場景和自己設(shè)想的完全不一樣。
床榻上的那個人雖然的確是蘇姚,可卻狼狽陌生得讓人不敢認(rèn),冷不丁一瞧,還以為是個紙人,憔悴虛弱的仿佛下一瞬就會斷了呼吸。
饒是他對蘇姚偏見極深,也被她這幅樣子嚇了一跳,他猛地看向沈知聿:“你干了什么?”
沈知聿還沒開口,蘇姚已經(jīng)掙扎著開了口,“手包……藥……”
蕭翼這才想起來剛才沈知聿的那句藥,當(dāng)下也顧不得旁地,連忙下去拿蘇姚的手包。
打開摁扣,里頭果然有一瓶藥,卻眼熟得很,他很快想起來,這是自己幫蘇姚買過的藥。
不是拿來做戲的嗎?怎么會……
他臉色變幻不定,卻沒耽誤時間,飛快上了樓,擰開藥瓶遞到了蘇姚手里。
蘇姚狠狠甩了下頭,勉強聚起力氣來,往手里倒了藥片,那一瓶才三十片,她這一下卻足足倒了六七片,放在手心里,白乎乎一片,看著觸目驚心。
她卻完全沒意識到一般,抬手就要往嘴里塞。
蕭翼眼瞼一跳,有些煩躁,“藥不能這么吃,會有抗藥性。”
“松,手。”
蘇姚咬牙開口,短短兩個字,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識好人心。
蕭翼心里罵了一句,還是退了下去,等著看蘇姚的熱鬧。
可下一瞬,他就看見蘇姚將藥生吞了進去,她甚至都沒喝水。
他愣住,怎么這么熟練?
大約是沈知聿也沒想到她吃藥如此生猛,一時也沒開口,房內(nèi)安靜得只剩了蘇姚偶爾克制不住時壓抑的痛呼聲。
“多謝沈爺。”
許久,蘇姚終于開口,雖然聲音顫抖,可看得出來已經(jīng)緩解了不少。
“舉手之勞,”沈知聿松了口氣,“少帥就在百樂門,可要請他過來?”
蘇姚安靜下去,許久才搖了搖頭,“不必打擾了?!?/p>
“你別誤會,”
沈知聿反應(yīng)過來話里的歧義,連忙解釋,“少帥雖然在百樂門,但他并沒有……”
“沈爺真是個好人。”
蘇姚輕聲打斷,因為太過虛弱,尾音還沒清晰就已經(jīng)散了。
沈知聿不自覺放緩了聲音,“為什么這么說?”
蘇姚看了眼窗外,“我方才,遇見徐大班了,她帶著那只表,是少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