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氣氛有些安靜,蕭縱看了眼腕表,輕咳一聲主動開口,“我騰了一天時間出來,你不是一直喊著要去看電影嗎?就今天吧。”
這還是三年前蘇姚養傷的時候提的要求,他當時答應了,但一直沒兌現,后來連蘇姚自己都忘了。
再后來,蘇姚就不提這種需要花時間的要求了。
他以為對方聽見這話,會有點反應的,可等了許久,都沒聽見蘇姚開口,他側頭一瞧,這才看見人已經睡著了,頭靠在車窗上,隨著路的顛簸而輕輕碰撞。
“這么困嗎?”
他有些納悶,前幾天坐車,蘇姚也是這幅樣子,難道……
他抬手將人接住,放輕動作安置在了自己腿上,撥開她的發絲去看她額角的傷。
雖然流了血,但這傷其實不重,已經結痂了,若是仔細些說不定連疤都不會留。
但他仍舊仔細摩挲了一下,確定真的沒問題后,這才放下心來,手卻仍舊停留在蘇姚臉上,然后順著她的臉頰慢慢往下游走。
他其實沒動**,就是控制不住手,算起來他已經好些日子沒碰蘇姚了。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碰觸,畢竟蘇姚一直在躲他。
手掌不自覺加重了力道,蕭縱近乎貪婪地感受著懷中人柔軟溫熱的身體,仿佛下一瞬就要撕破她的衣裳,將人壓在身下。
許是他的念頭太過**,金錦只是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嘴角一抽,眼底不自覺露出嫌棄來,她正要移開目光,冷不丁就和蕭縱在后視鏡里對視了。
“你在看什么?”
金錦:“……”
你到底是怎么注意到我這點小動作的?
金錦很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沒有和之前似的糊弄,十分委婉道:“少帥,路上都是人。”
你要點臉吧。
蕭縱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她沒敢說出口的話,竟真的沒再繼續放肆,只是手掌仍舊放在蘇姚腰上,一下下摩挲。
車輛疾馳,很快拐進了百花路,一家破敗的琴行映入眼簾。
蕭縱側頭看了一眼,眼底都是冷漠。
這家琴行,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在海城開起來。
琴行幕后的老板托人給他求過情,說經理只是趨利避害,并非有意針對。
但蕭縱并不是個講道理的人,他只知道有人夾傷了蘇姚的手,勒索了她的錢財,最后還出賣了她和蕭茵。
這對他而言,已然十惡不赦,沒遷怒老板,已經算是他仁慈了。
原本他的打算,是想路過這里的時候讓蘇姚看看的,但人既然睡著了他也就沒有喊,比起這家琴行的下場,還是她睡覺更重要。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將蘇姚喊醒了,因為蕭茵的學校到了。
他們到的算晚的,可學校里的人卻并不多,和蘇姚以為的人山人海全然不同。
作為海城最好的學校,學生數量雖然不多,但家長也不至于少到這個程度。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絕大多數的人,并沒有接到旁聽會的邀請。
這是一場打著旁聽會名義的社交。
蘇姚雖然不懂這些彎彎繞,可下車看見這幅情形,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尤其是在看見來的人個個光鮮亮麗,其中還不乏熟面孔時,心頭不自覺沉了下去。
一些不太好的記憶涌上來,她抬手摸了下耳朵上的墜子。
還好,還好她這次出門戴了最好的首飾。
她的本意不是要出風頭,只是怕給蕭茵丟人。
前些年她不懂打扮的門道,那年蕭縱第一次讓副官接她去參加酒會,她戴了一堆東西,副官不待見她,沒有提醒,她就跟顆圣誕樹似的進了門。
當時蕭縱看她的臉色……
她又捏了捏墜子,強行冷靜了下來,這次是不一樣的。
她不是來交際的,只是以蕭茵家人的身份來參加旁聽會而已,不會和別人有什么交流,別人應該也顧不上理她,就算真的有人找茬……生平頭一回能頂著這樣的身份出門,就算真的聽見了什么不友好的話,她也得裝作沒聽見。
這么難得的機會,她一定要珍惜。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去找蕭茵。
蕭翼正好開了車門,蕭茵從車上跳下來,遙遙朝她招了招手,蘇姚正要走過去,就瞧見車上又下來一道身影,秦芳年。
她怎么也來了?
蘇姚有些意外,還是抬腳走了過去,因為琴行里發生的事,蘇姚站在她面前總覺得低了一頭,可這畢竟是關系到蕭茵的顏面,她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這次的旁聽會,可能不是那么簡單,秦小姐未必會喜歡這種場合,不如……”
她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明確,秦芳年挑了下眉,譏諷地笑了一聲,正要說些什么,蕭茵先開了口:“不行,她要進去的。”
蕭茵仰頭看過來,拉著她的胳膊晃,“我一直想讓秦老師來,花了好大力氣才說服她,蘇姚,你不能給我搗亂。”
蘇姚一愣,搗亂?
蕭茵覺得她在搗亂?
她看著面前的孩子,一時竟有些無從解釋。
蕭茵卻將她的沉默當成是拒絕,小臉垮了下去,“蘇姚,你干什么呀,我知道秦老師以前不對,但她和我保證過了,她不搶我大哥的,你別為難她好不好?”
蘇姚很無奈,她不讓秦芳年進去,哪里是為難她?
“茵茵,這些人都不是善茬,我是擔心……”
“我不管,”蕭茵不聽她解釋,“別人可以不去,但她必須進。”
話音落下,她拉著秦芳年就走。
蘇姚有些沒回過神來,別人可以不去,這個別人是指……
不等她想明白,一抹碧綠劃過眼角,她猛地扭頭,就瞧見了秦芳年手腕上的鐲子。
那料子,那水頭,那顏色,都無比熟悉。
蘇姚抬手摘下墜子看了一眼,雖然沒有放在一起比對,可她卻無比清楚的知道,這就是同一塊料子做出來的。
可一個是鐲子,一個是墜子……
她連忙抬手將另一只墜子也摘了下來,全都塞進了手包里。
原來是邊角料啊。
她就說,蕭縱就算是隨意選的石料,也不可能用在她身上,原來只是別人用剩下的東西。
她竟然還在這種場合,特意戴了出來。
還好沒有旁人看見,要是真的被注意到,她今天就又要成為笑柄了。
還好,還好……
她摁著胸口,滿心都是逃過一劫的慶幸。
“蘇姚?”
耳邊忽然響起了蕭縱的聲音,大約是和旁人寒暄完了,想起來找她了。
可他這一聲,卻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蘇姚一轉身,就對上了數不清的目光,明明很多人都隔得很遠,她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神情,卻仍舊感受到了幾乎凝成實質的嘲弄,刀子一般密密麻麻地扎下來。
恍惚間她像是回到了當年那場酒會里。
那場蕭縱遲遲不肯來接她,任由她被鋪天蓋地的嘲諷和譏笑淹沒的酒會里。
火辣辣的難堪陡然涌了上來,難受到讓人止不住的戰栗,她不自覺后退了一步,腦海里只剩了一個念頭,想逃。
她下意識地轉身要走,可又想起了蕭茵。
蕭縱在防備她,這可能是她為數不多的幾次能和這個她帶大的孩子相處的機會了。
她不能浪費。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滿腔的情緒,迎著蕭縱走了過去,可剛抬起腿,一股劇痛就驟然涌了上來。
腿疾這時候,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