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卻遲遲沒開,蕭翼雖然想帶她走,卻需要蕭縱的允許。
“少帥,”
他遲疑著開口,“不如屬下先送蘇小姐回去。”
蕭縱卻站在原地沒動。
“不然,我回去吧,”
最后是秦芳年先開了口,臉色十分尷尬,“這樣,蘇老板就能留下來了吧?”
蕭茵嘴唇動了動,卻沒開口,周遭卻響起了竊竊私語聲,自己后院里爭風吃醋就算了,可鬧到這么多人面前來……
蕭縱側(cè)頭看過來,議論聲戛然而止。
“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蕭縱終于開了口,他腦子里都是蘇姚那句怎么想都可以。
他費盡心思想要緩和關(guān)系,蘇姚卻連句實話都不肯說。
“我的腿在疼,很疼。”
方才那句話還在耳邊盤桓,蕭縱點了根煙,不明白蘇姚為什么對這個謊話如此熱衷,他當初帶她去過那么多醫(yī)院檢查,還請了所謂的洋人專家來會診。
可折騰了半年,什么事都沒有。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相信蘇姚。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給你留體面,”他走到車前,隔著玻璃,他看著車里蜷縮的身體,“但別再有下次。”
他沒再多言,繼續(xù)呆下去,也只是讓人看笑話。
他蕭縱,從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這輩子所有丟人的事,都是因為蘇姚。
蘇姚沒有反應(yīng),蕭翼卻長出一口氣,連忙鉆進了車廂里,調(diào)轉(zhuǎn)車頭就走。
透過后視鏡,他能看見蘇姚慘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嘴唇。
“蘇小姐,你忍一忍,很快我們就能到……”
話音未落,蘇姚猛地坐了起來,抬手開始拍打車門,蕭翼不明所以,卻還是停了車,然后就看見蘇姚打開車門沖了下去,伏在樹旁就吐了起來。
“你怎么了?”
蕭翼連忙跟了下去,見她嘔吐得渾身都在顫抖,連忙給她拍了拍后背,目光卻看向了那些嘔吐物,她早上沒吃早飯,只吐了些酸水,可酸水里卻是星星點點的白,是剛剛吃進去的止疼藥。
她全都吐了出來。
“怎么會這樣?”
蕭翼臉色也白了,滿心都是不好的預(yù)感。
蘇姚說不出話來,止疼藥本來就沒得及起作用,現(xiàn)在又全被吐了出來,疼痛越發(fā)厲害,還混雜著嘔吐的痙攣,難過得她想死。
她昏昏沉沉地往地上栽,蕭翼連忙扶住她,也顧不得身份有別,將她抱上了車。
“我們?nèi)メt(yī)院。”
他發(fā)動車子就走,可沒走多遠,耳邊就砰的一聲響,是車子爆胎了。
車子瞬間失控,他連忙踩了剎車,扭頭去看蘇姚:“蘇小姐,你還好嗎?”
蘇姚無聲無息。
蕭翼心頭重重一跳,連忙下了車過來,察覺到她還有呼吸,這才松了口氣。
可緊跟著心又提了起來,蘇姚這是疼暈了,必須得立刻去醫(yī)院。
他脫了軍裝,找了工具去換胎:“你堅持一下,我很快就能換好。”
可心里越急,動作越亂,一顆螺絲沒放穩(wěn),咕嚕嚕滾走了。
蕭翼臉色煞白,顧不得去找,開始在路上攔車,可今天旁聽會,這條通往學(xué)校的路上被戒嚴了,根本沒有別的車輛過來。
他氣得給了自己一巴掌,正要把蘇姚背出來,一陣轟鳴聲忽然傳了過來,他心里一喜,連忙抬頭去看,就瞧見沈知聿騎著摩托迎面駛來。
他大喜,連忙揮了揮手,“沈爺,快幫個忙。”
沈知聿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身后有個比蕭茵大不了幾歲的小姑娘探出頭來。
顯然,他們這也是去學(xué)校的。
蕭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沈知聿倒是先看見了蘇姚:“蘇老板這是怎么了?”
和他解釋要簡單得多,蕭翼苦笑一聲,“和上次一樣,不,比上次更厲害,得去醫(yī)院。”
沈知聿沒再多問,抬腿下了車,“知心,旁聽會可能去不了了。”
小姑娘也從摩托上下來,“救人要緊,旁聽會不用管了。”
沈知聿彎腰去抱蘇姚。
她的眼睛卻在此時睜開,眼底卻沒有半分神采。
她被疼醒了,卻又沒完全醒,只有嘴唇無意識地蠕動。
他以為蘇姚喊的是疼,可俯下身仔細聽了聽,才聽清楚她喊的是“娘”。
他頓了頓,將人抱起來放在了后座上,為了避免人脫力掉下來,又用西裝外套將兩人系了起來。
“勞煩你送知心去學(xué)校。”
他囑咐了蕭翼一句,卻顧不上聽回答,就加大油門將摩托車開走了。
到醫(yī)院的時候,蘇姚已經(jīng)又疼暈了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睛,外頭日頭已經(jīng)很大了,她遲鈍地轉(zhuǎn)了下眼珠,很快認出了這是醫(yī)院。
可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的上一次記憶,還是自己把藥都吐了出來。
是蕭翼把她送來醫(yī)院的嗎?
她撐著床榻坐起來,仔細地感受了一下身體,胃里還有些不舒服,但腿疼卻散了。
又熬過一劫。
她慶幸地笑了笑,一杯水忽然被遞了過來,她驚訝側(cè)頭,就瞧見了一張冷淡俊逸的臉。
“沈爺?”
她不可思議地開口,滿臉都寫著驚訝,這個人怎么會在這里?
沈知聿眉眼彎了彎,將水杯又往她跟前遞了遞,“喝點水吧,好些了嗎?”
蘇姚接過水杯,開口猜測:“是您把我送來醫(yī)院的嗎?抱歉,之前的人情還沒還,又欠了您一筆。”
“不用如此客氣。”
沈知聿剛彎下的眉眼又恢復(fù)了平日的冷淡,他看了蘇姚一眼,“蘇老板想見自己的父母嗎?”
蘇姚被問得一愣,父母?
“我早就不記得他們了。”
蘇姚笑了笑,“他們賣我的時候,連個名字都沒給我起。”
不記得為什么還會喊?
沈知聿想不明白,卻沒再追問,只是低聲開口,“抱歉。”
蘇姚連忙搖頭,“沈爺別這么說,他們賣我也是給了我一條活路,他們拿錢我活命,算是兩清了。”
說話間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不多時,蕭翼走了進來,見蘇姚醒了,他長出一口氣:“蘇小姐,你沒事了嗎?”
蘇姚點點頭,不等回答什么,沈知聿先開了口,“怎么只有你?少帥沒來嗎?”
他以為蕭翼送沈知心去學(xué)校,會把蕭縱也帶過來的。
可兩人卻都沉默了。
“蕭副官在就夠了,不用麻煩少帥。”
最后是蘇姚打破了凝滯的氣氛,沈知聿忽然想起她那聲極輕的娘,她不是想念一個十幾年沒見的人,她只是除了這個人,沒有別人可以喊了。
他沉默下去,忽地想到了什么,從衣袋里掏出個東西來遞出去,那是個布藝的蝴蝶。
沈知心喜歡這些,每次一瞧見就很高興。
“送給你。”
蘇姚卻愣了愣,隨即笑了,“沈爺是拿我當小孩子嗎?”
沈知聿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蘇姚比沈知心大了十歲,不可能還喜歡小姑娘的東西。
“是我想岔了。”
他無奈地將東西收回來,蝴蝶卻被拿走了。
蘇姚笑起來,“多謝沈爺。”
她還沒收到過這么孩子氣的禮物,竟然莫名地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