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渝抬頭,看見奶奶正用枯瘦的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渾濁的眼睛里盛滿心疼:“怎么睡在這兒?”
昨晚的委屈再次涌上心頭,桑渝下意識擦了擦眼角,擠出一個笑容:“想多陪陪您。”
她的聲音因為哭過而沙啞,奶奶更是心頭一緊,“昨晚哭過了?”
“不是,”桑渝搖搖頭,“一晚上沒喝水。”
桑渝順手去夠床頭的水杯,趕緊喝下一口,干澀的喉嚨總算好受一些。
老人家的手指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頰,抹去一道未干的淚痕,她都懂,但桑渝不說,她也不提:“我們小渝受委屈了。”
輕飄飄一句話幾乎擊潰桑渝的防線,她急忙低下頭,假裝整理被角:“沒有的事,就是……昨晚演出太累了。”
“季家那小子欺負你了?”奶奶突然問,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糊弄的銳利。
桑渝的手指僵在被單上,她她強撐著笑容轉移話題,“奶奶,你說什么呢?我給你買了新的按摩儀,醫生說下周您就可以開始康復訓練了。”
老人家很清楚孫女的性格,越是話多,越是有事。
“小渝。”奶奶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打斷她,“看著我的眼睛,不要騙奶奶好嗎?”
桑渝抬起頭,對上奶奶慈愛而堅定的目光。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六歲那年,肚子疼還偷吃冰箱里的冰淇淋被奶奶發現時——同樣的眼神,同樣的無所遁形。
“我……搬出來了。”桑渝最終選擇了一個最溫和的說法,“暫時不想和他住一起。”
聞言奶奶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手指突然攥緊被單:“為什么搬出來了?他打你了?還是他做了其他什么事?”
“沒有!”桑渝急忙搖頭,“就是……我們有些分歧,所以想彼此冷靜一下。”
老人家長久地凝視著她,忽然嘆了口氣:“你從小就這樣,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會說沒事。”
桑渝沒有說話,她低著頭,家里如今只有她和奶奶,她不想奶奶煩心。
奶奶艱難地撐起身子,“把床頭柜抽屜里的鐵盒拿來。”
桑渝照做,那是個老舊的薄荷糖鐵盒,邊角已經銹跡斑斑,打開后里面只有一把黃銅鑰匙和一張泛黃的照片。
這個盒子奶奶向來寶貝,很少拿出來。
正當桑渝不解的時候,奶奶摩挲著鑰匙上的劃痕,緩緩解釋:“這是老宅的鑰匙,你爺爺走后我就再沒回去過,但一直雇人打掃。”
她將鑰匙放進桑渝掌心,“去吧,那兒沒人找得到你。”
桑渝看著照片,年輕的奶奶站在一棟白墻青瓦的小樓前,懷里抱著個穿旗袍的布娃娃,桑渝認出那是自己五歲生日收到的禮物。
“可是您的治療……”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幾年。”奶奶打斷她,忽然想到什么,“季家是不是用我威脅你了?”
沒想到這么快奶奶猜到了,她趕忙搖頭,“您別瞎想,我就是……需要點自己的空間。”
老人家長嘆一聲,沒有追問,她只是將桑渝的手握得更緊,“記住,沒有什么比你開心更重要嗎,奶奶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桑渝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一下翻涌上來,她不愿再奶奶面前掉眼淚,咬牙咽下復雜的情緒。
“我給您削個蘋果吧。”
她拿起水果刀,專注地將蘋果皮削成長長的一條,奶奶就這么看著她,什么也沒說。
季家內,晨光透過半掩的窗簾斜射進來時,季墨臨猛然驚醒,他忽然想到昨晚的事情,心里莫名有些歉意,他呼喊著。
“桑渝?”他的聲音在空蕩的臥室里回蕩。
沒有回應。
季墨臨一把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衣柜門大開著,屬于桑渝的那一側空了大半,她昨晚收拾行李箱時似乎就空了,季墨臨已經記不真切了。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種不好的念頭促使他快步走下樓。
果真,昨晚被他摔壞的行李箱已經不在原地,只有玻璃相框的碎片還散落在墻角。
看著眼前的景象,季墨臨火氣一下上來,她怎么敢?明明已經警告過她,明明已經說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