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村占地面積很小，因為靠近市區，大部分年輕人都去搬去了城里，村里幾乎只剩下留守老人。

村口的空地上，一群老頭正圍在一起下象棋。

坐著下棋的兩人倒是很淡定，慢吞吞地思考著，圍觀的人卻急死了。

“跳馬啊！你這馬是擺設嗎？你倒是動一動它啊。”

“誒呦，你出啥炮啊！你就光盯著你那炮！”

唐進看了一眼棋盤，對拿紅色棋子的老人道：“你這步應該移動你的士，不然他的炮走到這里，然后車再走過來，你就被將死了。”

“誒呀，哪來的臭棋簍子！我的馬都要被吃了，還走啥士……不對，還真是要被將死了。”

“……”原來真有人下棋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拿黑棋的老人恍然大悟道：“對哦，這么走不就可以將死他嗎？”

“……”看來，能成為對手的，水平都差不多。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沒見過你？”

唐進默默地退到林司言他們身后。

老頭們的視線跟著唐進一起移動，然后驚訝地發現他們村來了一群陌生人。

老頭們瞬間警惕起來了。

不會是賣保健品的來了吧？

平時除了推銷商品的商販，很少有外人來村子。但他們來這么多人，賺的錢夠分嗎？

林司言問道:“請問你們認識陳桂蘭嗎？”

戴眼鏡的老頭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找她做什么？”

他們出示了證件，并說明了來意。

得知陳桂蘭涉嫌綁架孩子后，眾人都不敢相信，紛紛呆愣住。

陳桂蘭的大伯哥蹭地站起來，他語氣篤定道:“綁架孩子？這怎么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弟媳婦可是個大好人！不信你問問他們。”

“就是，就是，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桂蘭可是我們十里八鄉都知道的好人。她醫術很高明，平時沒少免費給大家治病。”一個老頭伸出自己的腿，“三十多年前，我這條腿摔斷了，就是她給接的！”

“我以前得了痛風，也是她用草藥幫我治好的。”

“我的牙疼也是！”

“我的孫子之前不長個，也是她給配了草藥。現在我孫子已經一米八了。”

唐進滿臉羨慕，為什么同樣是從小喝補湯，人家能長到一米八，而他，一米七都很勉強。難道是他姥姥的草藥不給力？

“我兒媳婦的不孕癥也是她治好的！”

“桂蘭她自己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她還資助隔壁村的小姑娘念大學。這樣的人怎么會去偷別人的孩子？警察同志，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吧！”

林司言他們沒想到，陳桂蘭的風評竟然這么好。這樣日常行善的好人，為什么突然會犯罪？

李老頭嘟囔道:“那可不一定。桂蘭和國樟沒兒沒女，香火要斷掉了啊！沒準桂蘭一時想不開，就去偷別人的孩子了！”

其他老頭不說話了。他們從小生活在這個村子里，辛苦一輩子，終極目標就是傳宗接代。

在生育不自由的時期，他們為了這個目標，可沒少做缺德事。

葉國民大聲反駁道:“我們老葉家還有我的孫子，香火怎么會斷掉呢？我弟媳婦兒不可能為了繼承香火，就去偷別人的孫子！就算要偷，也是偷我家的，偷不到別人那里去！”

葉國民雖然76歲了，但說話很利索，氣勢很足。

“偷你家的，你兒媳婦還不得鬧翻天？”

“她會不會老糊涂了？她不是這種在意傳宗接代的人啊！以前我老婆勸過她去抱養一個孩子，但她沒同意。她說她做了這么多善事，就算沒有子孫，別人也會記住她。她怎么會去偷孩子？”

葉國民道：“我都打算過繼給他們一個孫子，他們都沒要！不可能去偷別人的孩子！”

林司言問道:“你們知道陳桂蘭去了哪里嗎？”

葉國民臉色微變，他聲音小了不少，“她去走親戚了。”

李老頭拍了拍大腿，驚呼道:“不對啊，我都好幾天沒見到桂蘭了。說起來，國樟送去火化的那天，我也沒見到桂蘭啊。她家老頭子都死了，她還走什么親戚？”

葉國民狠狠瞪了他一眼，支吾道:“她……她因為我弟過世，傷心過度，回娘家散散心去了。”

葉國民一向老實巴交的，不太擅長說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在遮掩什么。

“葉國樟是怎么去世的？”

李老頭道:“他都七老八十了，癱瘓在床多年，還能怎么死的？當然是病死的啊！”

“他什么時候去世的？”林司言不由地懷疑，陳桂蘭綁架孩子很可能跟葉國樟的去世有關。

“三月二十下午。”

唐進立刻追問道:“是農歷還是陽歷？”

“農歷啊。我們只記農歷的日子。”

唐進對著林司言他們小聲道:“農歷三月二十，是陽歷的四月十九，也就是孩子被綁架的那天。”

林司言拿出嫌疑人的照片讓大家辨認。

“這人是桂蘭！”

“這輛三輪車是她的！桂蘭可厲害了，都沒人教她，她自己摸了摸車，就會騎了。不像我家的老太婆，教了她很多遍，就是不會！”

“桂蘭可是讀過書的，當然學東西快了。”

“她讀過書？”

“她上過夜校啊。那時候掃盲，辦了夜校，她學的最認真，也學到了東西，她學會了打針，以前還當過赤腳醫生，后來沒證的不讓當醫生了，她只能采草藥賣錢了。

不像我家那個，只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現在連名字也不會寫了。”

他們發現，陳桂蘭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村老太太。

林司言讓葉國民帶著他們去陳桂蘭家看看。

葉國民臉色又一變，糾結了一會，才帶著他們進了村。他耷拉著臉，那表情，像極了老實村民被迫帶著鬼子搜村。

“陳桂蘭和葉國樟認識李富強嗎？”

“李富強？不認識！”

“王金平和張麗娟呢？”

“不認識！”

“他們夫妻倆有什么仇人嗎？”

葉國民想了想，搖頭道:“沒有。我弟老實巴交了一輩子，沒得罪過誰；我弟媳婦那可是活菩薩，她用草藥救過很多人。他們都是好人！

警察同志，桂蘭她偷孩子一定是有苦衷的，她不是壞人，她肯定不會故意偷孩子。”

“你覺得她為什么會綁架別人的孩子？”

“可能……可能她希望有孩子傳宗接代吧。如果沒有后代，以后死了都沒人上墳燒紙。”葉國民小聲道。

“他們年輕的時候為什么不生孩子？”江寧希問道。

“他們有過三個孩子。頭胎一生下來就死了。第二個是女兒，長到六歲得了病，沒多久就去世了。第三個是兒子，順利長大了。

可是我侄子在二十六歲時被拖拉機撞死了。誒，這都是命啊！我侄子是我們村里第一個考上大學的，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可是金疙瘩。眼看著熬出頭了，馬上就可以當官了，結果，被拖拉機撞死了。

我侄媳婦那時候正懷著孕呢，都五個月了，聽到這個消息，傷心過度，孩子流掉了。孩子都成形了。侄媳婦受不了打擊，吊死在家里上。

一個好好的家，就這么家破人亡了！

桂蘭這一輩子太苦了！真的太苦了！三年前，我弟弟突然中風癱瘓了，桂蘭她這么大年紀了，又得照顧他。她這一輩子就沒享過福。誒，她這樣一個好人，怎么會過得這么苦啊！”葉國民哽咽著說道。

林司言他們聽后，也很同情陳桂蘭。

蘇欣慧小聲道：“她綁架孩子，會不會是跟她兒子的車禍有關？”

林司言問葉國民：“撞死她兒子的司機叫什么？”

“李立春。”

唐進道：“李富強的爸爸叫李得柱，他家里人沒叫這個名字的。但是那個肇事者也姓李……李家人不會有人改過名字吧？”

“李得柱？這不是前幾年隔壁村被擼掉的村支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