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的喜氣還未散去，午后，后宮里卻傳來另一樁震動人心的消息。

刑部一早傳旨入獄的名單中，竟赫然有沈貴人之父沈華山之名。

沈華山素來以清正著稱，今日竟在朝堂上被人揭出“貪墨軍餉”的罪名，現已被關入刑部大牢。

消息一傳開，不光是前朝，連后宮也鬧出了不小的響動。

沈貴人聽聞后幾乎當場昏厥，扶著侍女跌跌撞撞直奔坤寧宮。

在殿前大喊道，“請娘娘救救臣妾父親！”

鳳儀宮內，皇后方才用過午膳，聽到沈貴人的聲音，眉頭皺了皺。

今日之事她也有所耳聞，皇上本就因為邊關動蕩日日煩心，沈華山這次是撞到槍口上了。

皇后輕嘆一聲，“攙她進來吧。”

沈貴人淚眼婆娑地撲到殿內：

“娘娘，臣妾父親忠心耿耿，向來清正，這定是有人陷害！還望您出手，救救臣妾父親吧！”

皇后的貼身宮女秋雨扶起沈貴人。

“貴人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沈貴人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好不狼狽。

“本宮自然明白你的心意。”皇后面帶歉意，“只是后宮不能干政，你也是知道的。”

“你怎么不去皇上那兒問問？”

沈貴人還在抽泣，“臣妾聽聞皇上生了好大的氣，如今再去求皇上，怕是也無濟于事。”

皇后眼里閃過一抹贊賞。

沈貴人在如此悲痛的情況下還能想到這一層，看來還是個可用之才。

“可本宮就算是有心要幫你，你父親這可是貪污的大罪，不好出面啊。”

沈貴人一聽，更是哭得梨花帶雨。

“可若娘娘不出面，臣妾父親必死無疑！臣妾一家往后怕是連命都不保......”

皇后沉默，裝出一臉為難的樣子。

半晌，才開口說道：“你父親素來清正，本宮自然是知道的。”

沈貴人眼睛一亮，皇后這話莫非是有了辦法？

誰知皇后話鋒一轉，“只是本宮若貿然勸誡皇上，旁人只會說本宮為你徇私，反而壞了你父親的清名。”

沈貴人的眼睛已經哭得腫成了兩個大核桃。

“娘娘的意思是，沒有轉圜余地了嗎？”

皇后淡淡一笑，遞過一張帕子：“你別急，凡事總有兩面。”

“若要有人替你分一分眾人視線，本宮在皇上跟前開口才能更容易。”

沈貴人怔住，拿著帕子的手不由得一緊。

皇后知道她聽進去了，這才緩緩開口：“后宮之中，最忌一家獨大。有人太過顯眼，難免叫旁人心生猜疑。”

“你聰慧，應當明白，如何才能真的轉移大家的視線，不是嗎？”

沈貴人思索了一番，如今是后宮最顯眼的，不過是那位剛剛晉升的華嬪。

若想皇后替自己說話，她必須出手讓華嬪出事。

一陣權衡過后，她終于起身，跪在地上。

“臣妾明白娘娘的教誨。”

皇后嘴角掛著笑：“去吧，不過還得小心別惹禍上身。等風聲過了，本宮自然會想辦法替你父親說話。”

沈貴人磕頭，起身時，心底已是另一番滋味。

她雖然一向與華嬪不對付，但始終只是斗斗嘴罷了。

卻沒想到今日一來，皇后便將她推向另一條路。

從鳳儀宮出來時，她心意已決。

鐘粹宮內，春菊一早就探聽到了消息，急急忙忙回稟。

“娘娘，沈貴人的父親午后被關押進刑部大牢，說是貪墨軍餉，現在已經傳開了。”

林清顏正替華嬪整理著衣裳，聽罷手里的動作一頓。

軍餉.......又是軍餉。

前些日子王家借著賑災之名要插手西北軍餉，被安順侯府壓了回去，如今沈華山又因為軍餉入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

華嬪聽見卻冷哼一聲，“這沈家素來自詡清正，本宮還真以為他是個公正廉潔的好官呢。”

“沒想到如今被人指出貪墨軍餉，這回怕是難以翻身了。”

林清顏垂下眸子，沈華山一旦倒下，前朝動蕩，而沈貴人身在后宮，勢必也難以自保。

難免會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春菊又來稟告：

“娘娘，沈貴人方才就哭著去了鳳儀宮，說要皇后為她求情。”

林清顏心下了然。

皇后是個聰明人，向來不輕易插手前朝，沈貴人這一跪，能換來幾分憐憫，卻未必能救命。

華嬪卻得意揚揚，“這賤人今日總算是出丑了。”

她抬眼望著華嬪，低聲勸道：“娘娘，這沈家事變，沈貴人恐怕也會受到皇上厭棄。”

華嬪看了她一眼，沒聽懂她話里的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怕沈貴人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會讓后宮不得安寧。”

華嬪眉頭皺起：“你是說，沈貴人會狗急跳墻？”

林清顏輕輕點頭，“局勢動蕩時，才最危險。若沈貴人要來找娘娘，還望娘娘不要輕易見她，以免多生事端。”

華嬪沉吟了一會，說道“你說得對，本宮還是少理她的好。”

一連幾日，后宮都沒有動靜，讓林清顏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些多慮了。

那日，她照常幫華嬪清理庫房，伸手去夠最里面的紫檀箱時，指尖碰到一個盒子。

她拽出來一看，竟是一個用桐木做的盒子。

外觀看著平平無奇，以華嬪張揚的性子，這種東西應該早就扔了才對。

一旁打掃的宮女也湊到林清顏身邊。

“林姑娘，這盒子是什么？”

林清顏搖搖頭，“打開看看。”

話音未落，盒蓋沒扣緊，“啪”的一聲彈了起來。

一個紙片一樣的東西彈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圈。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紙人身上穿著石青色的宮裝，臉上用墨筆描了眉眼，額頭還點了顆與太后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紙人胸口貼著黃符，身上全是針扎出來的眼，背后寫著生辰八字。

“是太后娘娘的樣子！”小宮女離得近，率先尖叫出聲。

四周的宮人也連連后退，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后宮最忌巫蠱之術，更何況這紙人上分明畫的是太后，這要是傳出去，十條命都不夠賠。

林清顏心里一緊，前防萬防，卻沒想到在這兒出了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