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皇后沉眸,玉手輕輕一抬:“上前來,為本宮診脈。”
“是。”
江緒存起身走過去,她沒帶脈枕,就只隔著一塊絲帕搭脈。
霍皇后剛想答應(yīng),轉(zhuǎn)而又起了逗弄江緒存的心思:“聽聞一些手段高明的大夫,僅憑搭脈就能知曉病患服用了是何種藥方,何種藥材。聽聞,江二娘子是在西疆學(xué)的醫(yī)術(shù),本宮也想見識一下,你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無需探脈,用治花柳最好的藥是輕粉,偏偏輕粉有大毒。皇后娘娘鳳體矜貴,尋常醫(yī)官們絕對不敢用,即便控量得法,但就怕萬一出了意外,誰也擔(dān)不起責(zé)。”
江緒存收回手:“用蜈蚣地龍一類毒性猛藥以毒攻毒的法子自然也不敢用。所以,娘娘現(xiàn)下只能用大量的仙鶴草、狼牙草來每日熬煮擦洗。”
聞言,霍皇后鳳眸一瞇,殺氣涌現(xiàn):“你是說,這方子無用?”
“不是無用。此法極穩(wěn),只是效果甚微。”
霍皇后咬牙,狠狠道:“醫(yī)官署這幫庸醫(yī)!只知太平了事,日日敷衍!怪道用了大半個月的藥,本宮連一絲好轉(zhuǎn)都沒有!”
她現(xiàn)在身上的紅斑已經(jīng)開始隱約潰爛,每日都要用大量珍珠粉去擦拭覆蓋才能不被人看出。
“娘娘息怒,太醫(yī)們也是為了您身子著想,毒物療效雖猛,卻極易傷及根本。”
江緒存說道:“我有一方子,沒有毒性,效果也甚佳。娘娘連服十日,十日后病情一定有所好轉(zhuǎn)。”
“當(dāng)真?”
霍皇后下意識就懷疑,但一想到仁安帝寧愿舍棄皇家秘藥也要讓江緒存來診治。
皇帝最是小心,若江緒存沒點(diǎn)本事和手段,他不會信她。
霍皇后一擺手:“澈兒,去拿紙筆來。”
“無需勞煩太子殿下,這藥方只有兩味藥,很簡單。主要是在于娘娘您愿不愿意吃。”
霍皇后疑惑。
江緒存一想到自己馬上要說什么就想笑:“土茯苓二兩,豬大腸適量,頓服,日一劑,連服十日。”
果不其然,霍皇后一下瞳孔地震。
“什么?!”
一旁的裴澈也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追問:“江二娘子說土茯苓和什么?”
“豬大腸。”
裴澈動作僵硬地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霍皇后,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豬的大腸?”
“對,字面意思,豬的整段大腸,燉服。”
“嘔——”
霍皇后臉色慘白,下一秒就彎腰干嘔了起來。
“母后!”
裴澈趕緊端了茶水去給霍皇后漱口:“母后若實(shí)在覺得犯惡心,不然咱們還是照舊吃之前的藥方子?”
“不成!”
霍皇后一把推開裴澈的手,她手捂著胸口,光是想想胃里就翻江倒海一大片。
她不要一輩子靠往身上抹珍珠粉過日子!
“好,豬大腸就豬大……嘔……”
霍皇后深吸兩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她死死盯著江緒存,要是目光真的如刀,現(xiàn)在的江緒存一定是一具千瘡百孔的尸體。
“江緒存,你最好保證這藥方有用。否則,本宮就是皇后不做了,也要親手殺了你!”
江緒存微微一笑,點(diǎn)頭道:“娘娘寬心,我日后還需依靠您在這盛京度日,自然會拿出看家本事為您診治。”
又說了幾句,江緒存心里想著信國公府那邊的情況,便要離開。
霍皇后忽然又問了一句:“陛下那邊的藥方和本宮也是一樣的嗎?”
這話,可不止明面上的意思。
江緒存睫羽微動,下一瞬就明白了。
她回道:“陛下那里還沒來得及給藥方。其實(shí),陛下龍體貴重,對于用量的拿捏還需好好斟酌。娘娘以為,是該多?該少?亦或常量?”
這話說得,裴澈都一懵,他看向霍皇后:“兒臣竟不知,母后還精通于岐黃之術(shù)?”
霍皇后不禁皺眉,嘖了一聲:“你若有江二娘子八成的心思,你父皇早就被咱們娘倆踩在腳底下了!”
此話論罪該斬,裴澈趕緊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霍皇后轉(zhuǎn)而看向江緒存,眼中欣賞之情更甚:“本宮就愛和聰明人說話。”
“陛下乃天子,本宮以為,豬腸這等腥穢之物最好還是不要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江二娘子聰慧,想必知道什么叫做帝王無情,你若治好了陛下,固然是大功一件,可你是未經(jīng)敕封禮的公主,只能算是臣子之妻。這般隱秘的疾病,你若哪天失口說出去了,陛下顏面何在?天家名聲何存?”
“江二娘子,你說是與不是?”
江緒存心下了然,她微微頷首,躬身一禮:“娘娘金玉良言,自當(dāng)銘記于心。”
出宮時,還有專人帶江緒存從小道往東華門走去。
“江二娘子!留步。”
江緒存回頭,見到是裴澈,有些不明所以:“太子殿下?”
裴澈走過來,一揮手,引路的小宮婢立馬退去了遠(yuǎn)處。
“可是皇后娘娘還有其他吩咐?”
“不是。”
裴澈搖頭:“母后對你,尚無完全信任,不會有過多的話給你。”
“那殿下您這是……”
裴澈猶豫了一番,還是問道:“孤想知道,宸母妃的情況。”
江緒存眸光一沉。
“殿下是與我阿姐有仇嗎?”
裴澈一愣:“當(dāng)然沒有,江二娘子怎會這樣想?”
“那殿下為何要置她于死地?”
江緒存眉目清冷,肖似某人的容顏?zhàn)屌岢撼錾窳季谩?/p>
她問:“陛下只要一日未廢妃,殿下與我阿姐便是一日名義上的母子。殿下今日在江氏祠堂中的所作所為,但凡是個有心人都能察覺出不對勁,若被政敵拿捏住了把柄,一封彈劾折子呈遞御上,殿下會是何種下場?我阿姐又將是何種結(jié)局?”
裴澈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沒有想過這么多。
“殿下的這番情義太深、太重,深似無底懸崖,重若萬斤巨石。會壓死人的。”
說完,江緒存后退了一步,再次一禮:“告退。”
轉(zhuǎn)身后,江緒存的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阿姐在宮里受了這么多磨難,遠(yuǎn)的不說,就說近的,宸雎宮被封,被霍皇后逼去冷宮自生自滅,她才不信身為太子的裴澈會一點(diǎn)不知情。
不過就是怕施以援手會惹得霍皇后不滿,從而太子之位不保罷了。
現(xiàn)下看自己得了霍皇后青眼,這才巴巴地貼上來,以為在江家人面前施點(diǎn)小恩小惠,搞點(diǎn)狐假虎威就能把阿姐當(dāng)成禁臠養(yǎng)在身邊?
做他的春秋大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