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湖蹙眉，似是不解道：“這話何意？”

“字面意思，風(fēng)洛的火都沒把畫卷燒毀，常大哥不懂妖，自然不會這么魯莽用刀去劈。”

話眠盯著他手中的刀嘖嘖道。

“還有，”話眠看向屋角處放著的那個玉白瓷瓶，上面隱隱倒映出內(nèi)室的影子。

一個人影倒在內(nèi)室的柜子后面。

“不得不說你做事很麻利，竟然在臥房的時候就掉包了常大哥。”

“常湖”低笑，嘴角彎出一抹陰柔的弧度。

“果然聰明，既被戳破了，那便不裝了。”

話音未落，屋內(nèi)簌簌卷起涼風(fēng)，竹葉落下，“常湖”變成了個青衫男子，五官清秀，唇色淡如春竹初簧，風(fēng)雅至極。

他怪有禮數(shù)的，沖幾人行了個禮，“在下夢簧，見過諸位。”

竹葉沙沙聲驟然靜止，夢簧抬頭，指尖輕掂，在空中凝出一片葉刃，扔向話眠兩人。

“失禮了。”

話音剛落，空氣驟然炸開，風(fēng)洛與話眠腳下乍現(xiàn)一道青光，腳下的地如同被劈開的畫紙，卷起細(xì)碎的紙屑。

不等兩人看清他做了什么，腳下便裂開一條縫隙，妖風(fēng)從裂縫中徐徐而上。

風(fēng)洛反應(yīng)最快，冰玄絲急射而出纏住房梁，他借力騰空，避開腳下那條縫隙。

話眠卻慢半步，一只腳已被裂口咬住，整個人被吸著直往下墜。

“三光為憑，妖邪受縛！”

風(fēng)洛手掌生出一團(tuán)火朝夢簧打去，伴著火光，那縷冰玄絲又生出數(shù)根，盡數(shù)撲向夢簧。

火光映的竹妖臉上青白，在他眼底燒出一抹譏誚的綠意。

裂縫里的話眠見風(fēng)洛壓根沒有管自己的打算，一只手攀著縫沿，一只手迅速抖出一張符紙。

“紙裂三更，墨沉九泉；太一敕令，攝魄擒魂！”

幾乎是用喊的，那張符紙脫手而出，但并未打向夢簧，反倒沖著墻上的那幅畫破空而去。

另一邊被風(fēng)洛用冰玄絲死死纏住的夢簧，眼見一張符沖竹林圖飛了過去，他卻仍掙脫不了那些纏住他手腳的絲線。

“不要！”

像筍裂開的聲音，“噼啪”一聲，那畫軸便斷了一半。

夢簧見畫軸碎了，也沒了先前的風(fēng)雅。

屋內(nèi)竹子生長的聲音吵到讓人耳痛。

夢簧妖力徹底外泄，一股妖風(fēng)卷起，裂縫中極大的吸力，讓本就懸掛在一邊的話眠更是搖搖欲墜。

“你們找死！”

話眠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顯出半個妖形的夢簧。

瞳仁呈豎形竹葉狀，半張臉上生出細(xì)若葉脈的紋路，碧綠中摻著金紋。

他幾乎是用盡了妖力掙脫出風(fēng)洛的冰玄絲飛撲向畫卷，用半個身體擋住了話眠的那張符紙。

夢簧撲的極狠，符紙的火舌在他肩頭燃起，將青衫燒毀，露出他肩頭竹膜般的皮膚。

他顧不上疼，竹葉形瞳仁微顫，火已燒穿竹林一角，林下那人還坐在原地不起。

夢簧嘶聲低呵，一道青墨色的光暈自他掌心冒出，生生將畫中的火逼停了下來。

“敢對他出手，我今日就拿你來為他補(bǔ)心！”

話眠還拼命扒拉在縫隙邊緣，卻聽夢簧說要拿自己來補(bǔ)心。

她一個激靈，指尖一抖，差點就掉了下去。

“需要幫忙嗎？”

話眠轉(zhuǎn)頭就看到不知什么時候蹲在裂縫邊的白笙，她閉了閉眼，吼道：

“你再不拉我上來，我就真死了！”

“那說好了，契約天數(shù)得多縮減些。”

“......”

話眠無力，咬牙點點頭，伸出一只手準(zhǔn)備抓住白笙，卻見前面的夢簧像瘋了似的打過來無數(shù)片利刃，各個都直沖她而來。

“這是要對我趕盡殺絕啊！”

“誰叫你偏要燒人家的寶貝。”

話罷，白笙側(cè)閃，避開那些利刃，朝話眠飛了一把扇子過來。

那把鑲著金箔的扇子借著周圍的妖風(fēng)，將利刃盡數(shù)卷了回去。

“抓住扇柄。”

話眠不語，只聽著白笙的指揮，艱難的攀住那把金貴的扇子。

死里逃生間，一抬眸，就望見風(fēng)洛那雙含笑的眼睛，眼尾微微彎起，瞳仁里映出火光，也映出她驚魂未定的臉。

話眠一眼就確定了，他在看笑話！

不救她就算了，竟然還看笑話。她昨夜果真是腦子進(jìn)了雨，竟還覺得他有點人性。

話眠咬牙切齒的被扇子帶上來，狠狠的剜了風(fēng)洛一眼。

可剛站穩(wěn)，那瘋了似得夢簧便又沖話眠打了過來。

或許真是話眠燒了人家的寶貝，夢簧只一個勁的追著她打。

沒完沒了。

“收，還是殺？”白笙擋在話眠身前問道。

話眠摸了摸腰間的香囊，這竹妖固然可惡，但也并非十惡不赦，她想了想，

“收了吧。”

“知道了。”

白笙金扇一合，退后三步，妖氣卷起，九尾將周遭的利刃統(tǒng)統(tǒng)化成一抹青煙，靈狐強(qiáng)大的妖力死死壓制住夢簧。

話眠手中結(jié)印，念出收妖訣，下一瞬，她腰間的金線香囊應(yīng)聲飛起，囊口金紋流轉(zhuǎn)，似半輪彎月。

“不行！還不行，就差一顆心他就能活過來了！我還不能死！”

夢簧應(yīng)聲而起，跪在地上護(hù)著身上的畫，眸子溢出血色。

他頂著鎮(zhèn)妖囊的威壓，豎瞳溢出血水，嘶聲逼近話眠。

“把你的心給我，只差最后一顆！”

就在他指尖要觸碰到話眠衣袖時，一根極細(xì)的黑線“嗖”地從身后纏了上來。

緊接著，線尾一勾，從他懷中帶出那卷被燒掉一角的畫卷。

畫卷上還殘留著書生淡漠的輪廓，像隨時都會消散。

“死便死了，你再強(qiáng)求也是無用。”

風(fēng)洛坐在一邊，勾出殘卷拋向半空，指尖打出一個火花。

呼！

畫卷遇火即燃，紙灰如雪，畫中書生的最后一縷墨影在火舌中扭曲變形，最后化作青煙，散了個干凈。

看著最后的一點影子被燒了個凈，夢簧亂了手腳，連滾帶爬的撲向散落的灰燼，伸出手想抓住最后一點希望，但一抬手卻撲了個空，連和灰都沒能留下完整的形狀。

他怔怔的看著四散的灰燼，喉嚨滾出一聲極輕的哽咽。

“怎么，又差了一步...”

他忽地笑了，笑意苦澀。

但下一瞬，幾人便見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竹紋從指尖蔓延而出，碧綠的妖力化作明火，蜿蜒而上。

話眠猛地撤訣，瞬間明白過來他要做什么。

他想燒掉自己的妖靈！

“你這樣會魂飛魄散的！”

她驚呼。

“你一無心竹妖，本就比別人少一靈魄，你再燒掉自己的妖靈，就更是什么都剩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