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的手指在“績效優先”保溫杯的杯蓋上輕輕一旋，金屬冷光映著他嘴角的弧度。他沒急著打開，反而將杯身往茶幾邊緣推了半寸，讓那四個字正對著門口斜she進來的晨光。光一照，字面竟微微泛起一層油墨般的流動感，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擦過。

他掏出釘釘法器，點開加密頻道，一條消息發了出去：“把符，做成奢侈品。”

消息剛發完，云歸月就從偏殿轉了出來，手里捧著一疊燙金請柬。“白芨在天機閣后巷辦展，主題叫‘靜修美學：當代符道的躺平哲學’。”她頓了頓，“監察使那邊已經遞了三封禁令，說‘躺平’二字有悖天道精進之義。”

“那就別寫‘躺平’。”陳墨把法器往桌上一扣，“寫‘能量回收與心神再平衡技術研討’。”

云歸月眨了眨眼，低頭在請柬背面改了幾筆，抬頭時，那標題已經變成一行工整的篆書，底下還加了小字注解：“含五行符箓藝術展暨養生修真跨界論壇”。

“你這算不算篡改天機？”她問。

“這叫PPT話術優化。”陳墨起身，順手拎起兩個保溫杯——舊的那個杯底刻著“零加班聯盟”，新的那個空空如也，但一晃，內壁竟浮現出一行細小的動態文字：“KPI達標率實時監控中”。

兩人剛走到后巷，就聽見一陣喧嘩。

巷口搭了個琉璃棚，門口排著長隊，修士們手持請柬，一個個神情肅穆，像來參加什么秘傳大典。棚內燈光柔和，中央展臺上擺著五枚符箓，被嵌在不同材質的框里，像藝術品般陳列。

金系符鑲著鉑金邊，符紋如休眠的電路；木系符雕成臥佛，手指還捏著“禪定印”；火系符懸在半空，輕輕一碰，就浮現出《莫生氣》全文，字跡還帶火苗特效；水系符泡在玉盞里，茶湯微黃，據說喝一口能緩解心魔反噬；土系符干脆燒成了瓷片，拼出一幅“臥云圖”。

“這哪是符？”云歸月低聲說，“這是拍賣行壓軸款。”

“對味了。”陳墨點頭，“當一樣東西貴到離譜，就沒人敢說它沒用。”

正說著，一個戴斗笠的散修從后門溜進來，背著個泛著微光的餐箱，箱口一閃，五張符箓就不見了。他動作極快，轉身就要走，卻被陳墨叫住。

“墨青璇特制的吧？”陳墨指了指箱體邊緣那道彩虹色的光痕。

散修一愣，隨即低頭：“您認得？”

“這箱子能裝十噸靈石不晃，還能防神識掃描。”陳墨笑了笑，“也就她做得出來。”

散修沒再說話，只點了點頭，迅速消失在巷尾。

展覽才開半個時辰，天界監察司的傳令符就砸了下來，紅底黑字寫著：“經查，‘躺平符’系列涉嫌傳播怠惰思想，即刻下架，違者扣除功德三千。”

白芨站在展臺前，手里還舉著一張火系符，聞言冷笑：“下架？行啊，我這就燒給你們看。”

她指尖一彈，符紙燃起，火光中《莫生氣》三個字跳得老高，緊接著，整張符化作一串數據流，自動上傳至三界直播平臺，標題赫然寫著：《論道·靜修美學專場——心流管理與能量守恒》。

彈幕瞬間炸了。

“這誰啊？心魔渡劫失敗轉行講養生？”

“符還能這么玩？我閉關三十年白閉了。”

“主播說躺平能降怨力值，是真的嗎？”

鏡頭一轉，心魔BOSS登場了。

它本體猙獰，頭生雙角，眼眶里跳動著業火，可一開口，聲音竟帶著點播音腔：“各位道友，熬夜加班毀修為，三更煉丹折陽壽！今天下單五行躺平符，送《反PUA心魔防御手冊》電子版，前一百名還加贈‘帶薪如廁券’實體卡！”

彈幕直接卡住三秒，然后刷出一片“？？？”。

“心魔都開始反內卷了？”

“我懷疑這是天道派來諷刺我們的。”

“這屆修真界不行了，連心魔都躺了。”

陳墨坐在后臺，一邊喝枸杞茶一邊盯著數據面板。觀看人數已突破百萬，訂單像雪片一樣飛進來，系統自動生成的“反內卷涼茶基金”捐贈數也一路飆升。

就在這時，畫面突然抖了一下。

心魔正喊到“打卡機是吞噬靈魂的邪器”，下一秒，背景墻竟浮現出一幀殘影——一臺老舊的黑色打卡機，屏幕泛著綠光，上面顯示“工號L1314，今日加班：12小時”。

陳墨的手猛地一頓。

那臺機器，他認得。前世公司樓下，他每天刷八次卡的那臺。

畫面只閃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心魔還在激情帶貨：“現在下單，符箓附帶云歸月親筆簽名版Excel怨力分析表！”

陳墨沒再看直播，而是低頭盯著保溫杯。杯底“零加班聯盟”五個字在熱氣中微微發燙，而“績效優先”那個新杯，內壁的文字不知何時變了：“帶薪年假已批準”。

他冷笑一聲，把新杯擺在鏡頭前，舉起來晃了晃。

“看見沒？”他對直播間的觀眾說，“天界CEO親自批的。這杯茶，我喝定了。”

彈幕立刻炸開。

“真批了？”

“那我能不能申請三天閉關假？”

“我昨天心魔劫沒過，算不算工傷？”

云歸月這時遠程接入，投影出一份實時統計：“目前持有躺平符的修士共十二萬七千余人，平均怨力值下降三十七點二，其中九成以上表示‘睡眠質量提升’‘心魔發作頻率降低’。”

彈幕刷屏：“科學躺平，功德無量！”

“原來不是我懶，是系統壓榨！”

“建議把符刻進心法總綱！”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落在調解室案幾上，化作一封燙金函件。

陳墨打開一看，是東方昊親筆。

“以修行為名，行怠惰之實，擾亂天道秩序，責令立即停止直播，封存相關符箓。”

他看完，慢悠悠把信折好，塞進“績效優先”保溫杯里，蓋上蓋子，輕輕搖了搖。

“聽見沒？”他對鏡頭說，“天界CEO說我們擾亂秩序。”

彈幕沉默兩秒，然后刷出一句：“那他辦公室的休假排期表怎么解釋？”

陳墨笑了，拿起兩個保溫杯并排放在茶幾上，舊杯對著新杯，像在開會。

“從現在起，每賣出一張符，捐一杯反內卷涼茶給枸杞茶基金。”他宣布，“數據實時上屏，接受全三界監督。”

話音剛落，屏幕上跳出滾動條，捐贈數開始跳動：1、2、3……100、500、1000……

心魔BOSS趁機舉起一張土系瓷符：“最后一百張！錯過今天，下次得等天道重組排期！”

直播進入最后十分鐘，觀看人數突破三百萬，訂單數突破五十萬，捐贈茶杯數突破十萬。

陳墨正準備收尾，忽然發現“績效優先”保溫杯的杯底微微發亮。

他拿起來一看，杯底內壁竟映出一道模糊輪廓——正是那臺打卡機，屏幕上的“L1314”工號還在閃爍。

他還沒來得及細看，直播倒計時歸零。

畫面一黑。

調解室陷入短暫寂靜。

云歸月走過來，盯著那杯底的投影：“這機器……是不是你前世用過的？”

陳墨沒回答，只是把杯蓋擰開，一股熱氣升騰而起，水霧在空中凝成短短一行字：

“打卡機，是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