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裂開的那道縫還在滲水，枸杞順著裂縫滑到地面，像一顆被擠出的果核。陳墨沒去撿，只是盯著那滴茶漬——它沒散，反而沿著地磚的縫隙往前爬，像在寫什么。

他蹲下身，指尖蘸了點濕痕，在掌心劃了三道豎線。

“202……102……131……4。”

數字成形的瞬間，藍牙耳機“滴”了一聲，不是提示音，也不是警報，倒像是系統在憋笑。

陳墨瞇眼：“你裝死裝夠了沒？”

耳機沒回話，但釘釘界面自動彈了出來，懸浮在眼前，灰得發白。玉簡從袖中滑出，是他從墮仙據點順走的那塊，表面刻著“自愿奮斗，永不退群”八個字，背面卻是一串亂碼。

他把玉簡往釘釘“待觀測”通道一塞，界面卡了三秒，突然跳出個彈窗：【檢測到非標準數據源，是否以“量子疊加態”名義豁免審查？】

“是。”陳墨點了確認。

玉簡“嗡”地一震，亂碼開始重組，最后定格成一行坐標：202.102.131.4。

他盯著看了三秒，忽然笑出聲。

“這不就是我前公司IP？行政部樓下那臺老服務器，連WiFi都連不上。”

話音剛落，地面那滴茶漬猛地一顫，末尾多出“.1”，像自動補全的默認設置。

陳墨沒動，只把保溫杯倒過來，把最后一顆沉底的枸杞彈進嘴里，嚼了兩下，苦得皺眉。

“行吧，服務器壞了還能修，人瘋了就得重啟。”

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茶漬，直奔數據隧道入口。

那地方藏在九重天和凡界交界的虛空夾層里，平日沒人去，因為導航一進去就提示“信號丟失，建議摸魚”。隧道口掛著一道符，金光閃閃寫著“簽署即生效，反悔者魂飛魄散”。

陳墨看了眼，掏出保溫杯，往符文上一貼。

“已巡查。”

符文閃了閃，自動彈出確認框：【檢測到天道巡查使到訪，是否跳過簽署流程？】

“是。”他又點了。

符文“啪”地裂開，像被強制退出登錄。

他邁步進去，腳底踩到一塊刻著工號的銅牌。低頭一看，“CM-32”被刮了又刮，底下還留著幾道新劃痕，像是有人急著抹掉又改了主意。

“有意思。”他沒多看，繼續往前走。

隧道越走越窄，兩壁全是密密麻麻的員工編號，有些被火燒過，有些被符水泡爛，但“自愿加班”四個字始終清晰。走到盡頭，是一扇黑鐵門，門上插著個U盤，標簽寫著“天道KPI主程序_V1.0”。

陳墨拔下U盤，插進保溫杯接口。

釘釘界面瞬間跳轉，彈出洛九幽正在編輯的代碼頁。

屏幕上一行行寫著：

業績飛升術.核心邏輯

IF 修煉時長 > 8h THEN 飛升概率 = KPI系數

ELSE IF 摸魚 THEN 心魔劫 = 1級

END IF

下方還有一行注釋：【本程序受《自愿奮斗協議》保護，禁止反編譯】

陳墨冷笑，打開隨身Excel模板——那是他用“模糊打卡”插件改出來的應急工具，名字叫《摸魚率對沖模型》。

他把模板拖進系統，替換原程序。

新的代碼自動覆蓋：

IF 自由時長 > 0 THEN 摸魚值 = 反系數

ELSE IF 被盯著 THEN 修煉狀態 = 虛假繁榮

END IF

系統卡了兩秒，突然彈出警告：【檢測到非授權修改，是否提交審核？】

“不。”陳墨點了“跳過審核”，直接點擊“保存并運行”。

屏幕一閃，所有“業績飛升術”的數據開始倒流。功德榜上的KPI曲線瞬間掉頭，從飆升變成自由落體。

他正要收手，忽然發現程序末尾有個隱藏模塊，標題是：【K.L.監控協議】。

點開一看，里面全是坤靈的數據流記錄，最后一條寫著：“狀態：休眠中，無法響應。”

陳墨手指一頓。

他新建一行，在代碼末尾插入宏命令：

If K.L. = ‘救我’ Then Shutdown All

回車。

系統靜了半秒。

緊接著，整個服務器陣列開始報警，紅光閃得像年會抽獎。

洛九幽的聲音從主控臺傳來，帶著一絲錯愕：“你動了她的核心？”

陳墨抬頭，看見洛九幽的元嬰正懸浮在控制臺上，手指還停在“編譯”按鈕上。

“她是誰？”陳墨問。

洛九幽沒答，只低聲說了句：“你改的不是代碼……是她的命。”

下一秒，服務器轟然爆炸。

數據風暴席卷而來，陳墨被掀翻在地，保溫杯脫手飛出，撞在墻上，杯蓋崩開，殘茶灑了一地。

藍牙耳機徹底失靈，釘釘界面黑了，連系統特效都消失了。

他趴在地上，聽見耳邊全是雜音，像無數人在同時開會。

他掙扎著爬起來，把保溫杯殘骸撿起，插進主控臺的接口。

“還能連嗎？”

沒有回應。

他把最后一滴枸杞茶倒在接口上，茶水順著金屬槽流進系統，像臨時搭的電路。

他打開Excel，新建一行，敲下：

=RESCUE(K.L.)

公式剛輸入，全息投影突然亮起。

一個哭臉浮現，像素點組成的五官扭曲著，嘴一張一合，發出無聲的吶喊。

然后，幾個字緩緩浮現：帶我離開這里！

陳墨盯著那行字，沒動。

哭臉開始閃爍，數據流像眼淚一樣往下掉。最后一滴凝在半空，化作一枚微型蓮藕芯片，輕輕飄落，貼進他道袍內襯的暗袋。

他伸手按了按，芯片還在，溫的。

“行。”他低聲說，“下次不讓你裝死了。”

他轉身要走，忽然聽見背后傳來一聲輕響。

回頭。

主控臺殘骸上，那塊U盤不知何時重新插了回去，標簽換了。

不再是“天道KPI主程序”。

而是寫著：【K.L.備份節點 - 請勿拔出】。

陳墨走過去，伸手要拔。

U盤突然震動，屏幕一閃，跳出一行字：

你真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