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那粒枸杞轉得越來越慢，逆時針的軌跡像被無形的手撥弄。陳墨盯著水面，指尖在餐箱內壁敲出一串摩斯密碼般的節奏——這是他和墨青璇約定的緊急通訊暗號，但這一次，回應他的只有煉丹爐深處傳來的一聲輕咳。

“客戶您好，丹宗掌門白芨為您服務。”爐子聲音依舊圓潤，“檢測到您連續三日未下單，特此提醒：本店新推‘佛系養顏丹’，主打溫和調理，絕不強制飛升。”

陳墨沒接話，把直播卡頓時截取的代碼殘影從次元緩存里調了出來。那串扭曲字符在空中懸浮，像被誰用毛筆蘸著墨汁潦草寫就，末尾還拖著一道不自然的尾勾。

他瞇起眼。

這筆跡，和心魔BOSS改OKR時劃出的那道勾，一模一樣。

“白芨，”他終于開口，“你那張‘KUNLING_BACKUP_71’的清單，能不能再打一遍？我要看打印過程。”

“稍等。”爐子沉默兩秒，吐出一張泛黃紙條，邊角還帶著未干的油墨味。

陳墨接過，迎光一照，發現油墨下隱約浮現出另一層字跡——是丹宗內部數據編號，格式與云歸月算籌Excel里的記錄完全匹配。

他立刻接通云歸月。

“把最近七天丹宗出庫的所有仙丹批次，按時間軸拉出來。”他邊說邊將代碼殘影導入外賣箱的空間緩存，“再加一列，標上同期提交《自愿加班申請書》的弟子人數。”

云歸月那邊傳來鍵盤敲擊聲，緊接著，一幅動態折線圖在空中展開。橫軸是時間，縱軸是數據，兩條曲線像兩條糾纏的蛇，幾乎完全重合。

“有問題。”云歸月皺眉，“這批‘九轉還魂丹’出庫當天，三十六名弟子集體提交申請書，但他們的修為波動記錄顯示——根本沒人突破瓶頸。”

“因為他們吃的不是仙丹。”陳墨冷笑，“是P出來的。”

丹宗數據庫入口藏在一幅《百煉圖》的像素點里，表面看是煉丹流程藝術展，實則每點擊一處丹火，就得回答一道“奮斗者哲學題”。

“請問，什么是真正的修行？”系統彈窗跳出。

陳墨翻了個白眼，輸入：“摸魚是為了更好地戰斗。”

系統判定：“思想消極，禁止訪問。”

他換了個身份，用【摸魚結界】偽造了一枚“天機閣審美監管員”令牌，理由欄寫著：“為提升修真界藝術合規效率，申請批量解碼PSD圖層。”

這次綠燈亮了。

數百層圖層如剝洋蔥般展開，每一層都標注著“濾鏡調整記錄”：

第3層：亮度 15%

第17層：飽和度拉滿，仙氣光暈疊加

第89層：強行植入“丹紋道韻”特效

第201層：KPI報表自動生成語句——“九成弟子服用后突破瓶頸”

陳墨一路下潛，終于在日志末尾看到一條異常記錄：

【操作人：白芨】

【時間：每日凌晨三點零七分】

【行為：修改丹藥成色，并同步更新弟子心得模板】

他順手點開附件音頻，波形圖雜亂無章，可當陳墨把《奮斗者之歌》拖進來對比時，發現節奏完全一致——只是每個節拍都被拉長了0.7秒。

“這是精神誘導。”云歸月聽完，臉色發白，“慢半拍的旋律會讓人產生‘我還能再撐一會兒’的錯覺，長期聽，神識會自動配合造假。”

陳墨盯著那串時間戳，忽然意識到什么。

“坤靈的休眠倒計時，也是每天凌晨三點零七分啟動。”

兩人對視一眼，沒說話。

但意思都懂了：白芨不是自愿造假，是被人卡著點，當了七天的提線木偶。

“今日直播，主題是‘仙丹溯源’！”白芨的聲音從丹宗廣場上空傳來，數百弟子圍在爐前，手里舉著檢測符，“所有丹藥均經天機閣認證，品質有保障！”

大屏幕上，一粒“九轉還魂丹”被360度掃描，光暈流轉，丹紋如龍，連云歸月都忍不住點頭：“這成色，確實達標。”

臺下掌聲雷動。

白芨微笑：“接下來，請看本座現場煉制——”

陳墨在后臺輕輕敲下回車。

PPT瞬間切換。

畫面里，一顆普通黃芽丹被逐層P圖：先是調亮，再加光暈，最后強行植入“天道認可”符印。而右側的KPI報表同步刷新，一行行“突破弟子名單”由代碼自動生成，速度快得連鼠標都跟不上。

“各位請看。”云歸月的聲音冷靜響起，“真正的煉丹過程，是這樣的。”

臺下嘩然。

白芨臉色一變，猛地拍向控制臺：“切斷信號！”

可晚了。

陳墨早已遠程接入丹爐音響系統，手指一劃，BGM瞬間切換。

《奮斗者之歌》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悠揚的《莫生氣》。

“氣大傷肝，心寬體健……”

歌聲響起的剎那，爐內所有待售仙丹表面光澤如雪崩般剝落，丹紋斷裂，仙氣消散。一粒粒“九轉仙丹”縮水、變色，最終化作透明小球，滾落爐底。

標簽自動刷新：

【產品名：順氣潤喉糖】

【功效：緩解加班上火、咽喉干澀】

【溫馨提示：本品不含飛升成分，請勿空腹服用】

臺下弟子面面相覷。

一名長老怒喝：“這是心魔幻術！”

他抽出心得本，一把火燒了，火光中，灰燼升騰，竟在空中短暫拼出三個小波浪：Zzz。

緊接著，第二本、第三本……數十名長老的心得本接連焚毀，灰燼如蝶飛舞，最終在半空匯成同一個符號。

Zzz。

和罰抄時筆尖劃出的符號，一模一樣。

白芨站在臺上，臉色慘白。他低頭看向煉丹爐，爐身銘文正在緩慢變化，原本的“奮斗者之歌”字樣，被一股無形力量一點點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四個新字：

莫生氣。

“我……”他嘴唇顫抖，“我不是故意的……每天凌晨，爐子自己會響，我控制不了……”

陳墨關閉PPT，走到臺前。

“你沒做錯什么。”他把那張打印清單遞過去，“但有人在用你的爐子，給整個修真界洗腦。”

白芨接過清單，手指顫抖。油墨下的數據編號突然開始閃爍，像在回應什么。

云歸月快步走來，手里拿著算籌Excel的最終分析報告：“所有異常數據，都指向一個源頭——不是丹藥，是BGM。那首《奮斗者之歌》，被植入了精神操控代碼，每播放一次，就收集一次怨力值。”

“誰干的？”白芨問。

陳墨沒回答。

他盯著保溫杯底，那粒枸杞突然停了。

靜止三秒后，重新開始旋轉。

這一次，是順時針。

“系統在恢復。”云歸月低聲說。

“不對。”陳墨搖頭，“是有人在模擬系統節奏。”

他抬起右手，藍牙法器微震，傳出一段斷續音頻——是煉丹爐自動打印清單時的機械音，但結尾多了一句沒人聽過的話：

“備份完成。下一步，啟動批量復制。”

白芨猛地抬頭：“復制？復制什么？”

陳墨看向廣場四周，那些剛被揭穿的仙丹已化作潤喉糖，堆在爐邊，標簽整齊劃一。

他忽然伸手，抓起一把，湊近細看。

糖粒透明，內部卻藏著極細的紋路，像被激光刻入。

他用靈力一掃，瞳孔驟縮。

每粒糖里，都嵌著一個微型符陣。

陣眼結構，和【躺平符】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