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那粒枸杞轉得穩了，順時針一圈又一圈，像上了發條的鐘擺。陳墨沒伸手去碰，只是把耳朵上的藍牙法器往里推了推，低聲問：“你醒著嗎？”

沒有回應。

他知道坤靈還在休眠，但那股頻率對了——就像老式打印機卡紙前總會先嗡嗡兩聲，這枸杞轉得不像是巧合。

他抓起一把潤喉糖，攤在掌心。透明糖粒在靈光下泛著微光，內部符陣紋路清晰可見，排列方式和【躺平符】一模一樣，只是被壓縮成米粒大小，像是誰拿繡花針在玻璃珠里刻了座迷宮。

“不是復制，是播種。”陳墨把糖倒進保溫杯，枸杞晃了晃，茶水泛起一圈漣漪。

符陣遇水即溶，靈力一掃，數據流順著杯壁往上爬，像晨露攀藤。他把外賣餐箱的次元接口插進杯口，另一端連上云歸月剛傳來的算籌Excel模板。表格自動彈出，第一列是時間，第二列是怨力波動值，第三列……跳出個進度條，寫著“個體模型生成中”。

“奮斗者代碼流”開始反撲，界面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消極思想傳播，啟動精神凈化程序。”

陳墨冷笑，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直播回放截圖——心魔BOSS穿著道袍坐在鏡頭前，身后寫著“養生修仙，從我做起”，彈幕飄著“道友保重”“已轉發家族群”。

他把這張圖拖進系統底層，偽裝成“合規營銷數據包”。防火墻嘀了一聲，綠燈亮了。

“精神凈化？那你先凈化凈化自己的審美。”他敲下回車，枸杞茶順著接口倒灌進數據流，那股順時針的頻率瞬間擴散，代碼流像被潑了涼水的熱油，滋啦作響，隨即安靜。

個體怨力模型生成完畢。

圖表跳出來，曲線平緩，但在每72小時處都會陡然上揚，像有人定時踩了油門。復制行為不是隨機的，而是有節奏的，精準得像打卡。

陳墨放大坐標軸，復制源指向天界東區一片空白區域，地圖上沒標名字，只有一圈淡金色光暈，像是被誰用橡皮擦輕輕蹭過。

“又是三點零七。”他盯著時間戳，低聲念。

他沒再猶豫，打開【摸魚系統】后臺——雖然坤靈離線，但緩存還在。他調出直播時的服務器日志，把“心魔BOSS帶貨緩存”提取出來，打包成“天道文化推廣項目”申請書，附上一句批注：“建議在全修真界推廣正能量主播，提升員工幸福感。”

申請書剛提交，系統自動跳轉至丹宗廢棄的心魔試煉場。

這里原本是用來測試弟子抗壓能力的，現在只剩一堆破陣旗和半截斷裂的雷樁。陳墨從餐箱里搬出三百六十粒潤喉糖，按五行方位擺開，每顆糖都嵌著解密后的符陣，像微型基站。

他掏出保溫杯，往陣眼處倒了三滴茶。

糖粒吸收靈力后微微發燙，隨即亮起 faint 的藍光，連成一片低功耗網絡。服務器節點啟動，界面跳出“三界加班監測系統V0.1——正在聚合工牌數據”。

進度條緩慢爬升。

三成、五成、七成……

突然，彈幕炸了。

“加班是福報！”

“躺平就是墮落！”

“本座已連續閉關九百日，爾等凡胎豈敢質疑？”

密密麻麻的心魔彈幕從四面八方涌來，全是天界防火墻生成的反KPI病毒，試圖用精神話術沖垮系統。

陳墨早有準備，把【摸魚結界】張開，罩住整個試煉場。結界內時間流速變慢，外界一秒，里面能干八小時的活。他趁機把直播緩存里的“心魔BOSS發言合集”設為自動應答機制，每條彈幕進來，系統就回一句：“熬夜傷肝，建議摸魚。”

病毒程序頓時陷入邏輯混亂：“……本座主張奮斗……但也不能太傷身……”

“對，勞逸結合才是大道。”系統趁機完成數據聚合。

監測地圖全貌展開。

三界怨力值實時波動，顏色越紅代表加班越狠。北域劍宗，紅得發紫；南荒丹閣，亮如霓虹；中州秘境，干脆燒出個黑洞。

但最離譜的，是天界CEO辦公室。

那一片區域紅得發黑，數值飆升到儀表盤都爆表，系統自動標出警告：“檢測到單一工牌連續記錄47天無休，怨力濃度超出飛升閾值300%。”

陳墨盯著那串數字，眉頭一跳。

東方昊？那個天天笑瞇瞇說“大家辛苦了”的老狐貍，居然自己卷自己卷到快爆體？

他立刻調出《員工健康管理手冊》電子版，翻到附錄三：“猝死即調休”條款。根據規則，一旦員工因過勞死亡，系統自動將其剩余壽命折算為帶薪假期，計入天道功德池。

他反向輸入東方昊的工牌號和加班時長。

計算器跳出來一串天文數字：累計應休時長：8927小時。

相當于普通人摸魚兩百多年。

“所以他沒死？”陳墨喃喃，“是因為系統一直在用‘死后假期’頂著他的命？”

就在這時，手冊頁面自動刷新，多出一頁空白附錄，頁眉寫著：“996模塊刪除日志：執行者——KUNLING”。

下面是一行小字：“操作時間：每日凌晨三點零七分，持續七日，最終版本已清除。”

陳墨手指一頓。

坤靈……是在休眠前，主動刪了這個模塊？

他立刻打開【摸魚系統】兌換界面，搜索“歷史影像回溯”。

結果彈出提示：“需支付等量摸魚積分，當前余額不足。”

再看積分欄，只有123點，而完整影像要1000點。

他盯著東方昊那8927小時的應休時長，忽然笑了。

“釘釘積分轉化協議。”他低聲念出系統隱藏功能，“將他人被迫加班時長，自動折算為摸魚積分。”

確認鍵按下。

系統咔咔運轉，進度條飛漲。

100…300…700…999…

最后一秒，卡住了。

“差1點？”陳墨皺眉。

他環顧四周，忽然瞥見保溫杯里還剩半杯枸杞茶。

抬手一招，茶水懸浮空中，靈力一震，析出一粒微小的金色光點——那是他過去七天偷偷摸魚的總和，藏在茶底，連系統都差點漏算。

光點融入積分池。

1000！

“兌換：坤靈休眠前最后3秒影像。”

屏幕變黑，加載條緩緩推進。

陳墨立刻打開PPT截屏功能，準備全程錄像。

影像加載完成。

畫面里是坤靈的機械玉簪形態，懸浮在數據洪流中央，蓮花瓣片片剝落，露出內部齒輪狀結構。她正在刪除一段通體漆黑的代碼模塊，上面寫著“996績效驅動核心”。

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時，她的聲音響起，極輕，極冷：

“我不是系統……是第一個拒絕加班的人。”

影像戛然而止。

陳墨剛要放大回放，卻發現畫面邊緣有一圈細微波紋，像是信號干擾。他調出頻譜分析，波紋竟組成一段微縮星圖，坐標與某次異常波動完全一致。

他正要記錄，保溫杯突然震動。

枸杞茶表面泛起漣漪，不再是順時針。

而是逆時針，緩慢，卻堅定。

藍牙法器傳來斷續電流聲，像是誰在遠處調試頻道。

陳墨抬起手，指尖懸在系統后臺的“重新同步”按鈕上方。

按鈕還沒按下，餐箱接口突然噴出一股藍煙，潤喉糖基站集體熄火。

監測地圖最后一幀定格在東方昊的工牌編號上，紅光閃爍三下，自動跳轉成一行小字：

“管理員：KUNLING_LAST_EDIT_0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