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里的枸杞還在動。

不是漂浮，不是旋轉，是排列。三顆靠左，兩顆居中，像在模擬某種陣型。陳墨盯著杯底，手指輕輕敲了敲杯壁，一道細微的電流順著杯身竄入指尖——系統(tǒng)后臺有響應，但不是來自摸魚系統(tǒng)主界面。

他知道，坤靈的意識碎片還在運作，只是不再完整。上一回它留下那句“你改了規(guī)則”，像是一次確認，也像是一次警告。

他沒時間猶豫。心魔試煉場的召喚符已經燒到了第三道，再不出現(xiàn)，那些剛被“帶薪渡劫”洗腦的修士們，怕是又要被拉回去寫述職報告。

陳墨把保溫杯往腰間一掛，殘片塞進袖口，一腳踏進試煉場入口。

光幕翻涌，怨氣如潮水般撲面而來。傳統(tǒng)心魔劫講究“七情六欲，層層遞進”，可這里現(xiàn)在掛著橫幅：

【職場PUA批判大會·第一期】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請自帶工牌，KPI造假者謝絕入場。

幾個年輕弟子縮著脖子往后退，其中一個剛想溜，手腕上的工牌突然亮起紅光，自動彈出一行字：“連續(xù)三年數(shù)據(jù)注水，建議現(xiàn)場整改。”

陳墨走上高臺，藍牙耳機往耳中一塞，輕點兩下。

“各位。”他聲音不大，但整個試煉場都響起了回音，“今天我們不渡劫，我們開會。”

臺下鴉雀無聲。

“你們的心魔，是不是總說‘這個版本必須今晚交’？”PPT自動翻頁，首頁標題跳出來：《你的心魔，是不是總說“再改一版”？》

配圖是一只青面獠牙的鬼影，手里舉著平板，上面寫著“方案重做，明早十點前”。

哄笑聲剛起，試煉場邊緣的怨力結界猛地扭曲，一道黑影從地底鉆出，化作披頭散發(fā)的老者，怒指陳墨：“豎子安敢褻瀆天道！心魔乃修行劫數(shù)，豈能與凡俗職場相提并論！”

陳墨不慌不忙，把保溫杯放在臺中央。

杯中枸杞瞬間排成矩陣，橫三列，豎五排，像極了Excel表格。隨著怨力波動，數(shù)據(jù)自動刷新：

【目標壓迫值：87%】

【話術重復率：93%】

【情緒操控指數(shù)：爆表】

“您老說得對。”陳墨點頭，“心魔確實是修行劫數(shù)——但您這套路，跟上周洛九幽開晨會一模一樣。”

他手指一劃，PPT跳轉第二頁：“你不夠努力”——缺乏數(shù)據(jù)支撐的無效批評。

“請看案例。”畫面切到一段投影：某長老深夜批改心得，嘴上說著“為宗門奉獻”，實則用腳趾翻頁，批語全是“閱”“好”“繼續(xù)卷”。

“再看這句——‘別人能熬，你為什么不能？’”第三頁彈出，標題是：橫向PUA經典話術庫。

臺下有人舉手：“我?guī)煾缸蛱炀瓦@么說我！”

“那你師父頭頂可能已經飄工牌了。”陳墨抬頭一指。

眾人順著他視線看去，那長老頭頂果然浮出半透明界面，寫著：

【連續(xù)加班：36,500年】

【有效摸魚值：0】

【備注：疑似心魔共生體】

哄笑聲更大了。

老者氣得發(fā)抖：“荒謬！心魔豈是你幾張幻燈片就能解構的！”

話音未落，試煉場地面裂開，怨力凝聚成一頭巨獸——它沒有頭，只有一張不斷翻頁的述職報告，每翻一頁，就噴出一句“你還有提升空間”。

陳墨咧嘴一笑，反手把藍牙耳機從耳朵摘下，直接插進巨獸裂縫。

“來，聽聽什么叫真正的職場智慧。”

《摸魚學導論》第一章自動播放：“真正的奮斗，是讓老板覺得你在忙。關鍵不是做多少事，而是讓別人覺得你很忙。”

巨獸動作一滯。

投影畫面突變：那長老深夜在房中打瞌睡，桌上擺著“已閱”印章，旁邊是P圖軟件界面，正把“未批改”改成“已完成”。

“證據(jù)鏈已同步。”云歸月的聲音從通訊法器傳來，“PPT三頁，含時間戳、筆跡分析、靈氣殘留比對。”

陳墨站起身，朗聲道：“根據(jù)天道巡查使第1315號令，虛假KPI視為心魔共犯——執(zhí)行凈化程序。”

他話音剛落，PPT第三頁突然跳出一行從未錄入的內容：

【KPI造假者將被公開處刑】

臺下修士還沒反應過來，那長老已經撲通跪地：“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陳墨一揮手，“戒律堂，剃度。”

戒刀落下時，道袍碎裂，內襯露出一行金線繡字：卷王天團·年度奮斗標兵。

全場寂靜兩秒，隨即爆發(fā)出歡呼。

更絕的是，那長老剛剃完頭，頭頂光溜溜的反光面上，竟映出一道虛影——正是心魔BOSS本體，正低頭在一塊玉簡上修改內容。

“原定Q3目標：制造焦慮，激發(fā)內卷。”

光標閃爍，他刪掉，重新輸入：

“Q3重點：瓦解奮斗敘事，推廣帶薪如廁文化。”

陳墨瞇起眼。

這不對勁。心魔BOSS再怎么被感化，也不該主動修改業(yè)績目標。系統(tǒng)沒這個權限，除非……

他低頭看向保溫杯。

枸杞又動了。這次排成了箭頭，指向PPT末頁。

他心頭一跳，點開末頁。

原本該是“謝謝觀看”的結束頁，此刻卻在自動播放一段機械音：

“他們在重置我的核心代碼。”

聲音一出，整個試煉場的怨力結界劇烈震蕩。PPT頁面不受控制地翻動，每一頁都閃過坤靈的蓮花玉簪虛影，最后定格在一張波形圖上。

圖呈環(huán)形，紋路與他袖中蓮藕殘片完全一致。

臺下有人喊：“陳巡查使，這……這是天道顯靈嗎？”

陳墨沒回答。

他盯著波形圖，手指在藍牙耳機上快速敲擊三下——這是他和坤靈之間的緊急聯(lián)絡協(xié)議，只有在系統(tǒng)休眠期才會觸發(fā)。

耳機沉默了一瞬。

然后，杯底最后一顆枸杞，緩緩立起，像一根天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