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在掌心豎立的那一瞬，陳墨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耳機里斷斷續續的波形音還在重復：“監……控……中……心……坐……標……加……密……”他沒敢再點藍牙三下，怕驚動系統休眠期里潛藏的反噬程序。保溫杯倒扣在掌心，溫熱的茶漬混著枸杞紋路，像一張臨時打印的拓撲圖。他閉眼，前世加班時看過的天界能源管線布局自動浮現在腦海——地下三層，數據熱源異常，通風口編號D-1314。

就是那兒。

他把殘片塞進耳道，權當臨時信號放大器，一腳踹開試煉場后門。守門的天兵正低頭刷工牌積分榜，抬頭時只看見一道青影閃過，道袍下擺印著“天道不公，摸魚為生”，還滴著枸杞水。

天界核心區的KPI結界橫在眼前，三道光門依次亮起，每扇門上都浮著一行字：“請回答當前季度績效目標。”

陳墨停下腳步，從腰間摸出保溫杯，擰開蓋子，把剩下的半杯枸杞茶朝空中一潑。

液體沒落地，就在半空凝成一張Excel表格，自動套用“**ART原則分析模板”，三列數據飛速滾動：目標合理性、可量化程度、上級期望偏差值。表格最后一行跳出紅色箭頭，指向中間那扇門。

他走過去，清了清嗓子：“問題分三點，每點配三個案例。”

門內機械音響起：“第一題：你如何理解‘奮斗即修行’？”

“第一點，奮斗是手段，不是目的。”陳墨語速平穩，“案例一，某長老每日批改心得三千份，但九成用腳趾翻頁；案例二，丹宗掌門煉丹時播放《奮斗者之歌》，實則P圖造假；案例三，卷王天團集體申報‘閉關突破’，監控顯示他們在打麻將。”

光門閃爍，放行。

第二道門：“你認為心魔的本質是什么？”

“心魔是管理失控的副產品。”他繼續道，“當KPI脫離實際，壓力就會具象化。比如上周某弟子被要求‘三天寫出渡劫感悟萬字長文’，結果心魔劫直接生成了‘文檔未保存’彈窗。”

門又開了。

第三道門：“如果你是天道巡查使，會如何優化考核體系？”

陳墨笑了：“我會引入摸魚值權重。畢竟，一個連午睡都要偷偷摸摸的修士，怎么靜心悟道？”

話音落，結界轟然裂開一道縫。他閃身而入，身后傳來系統記錄音：“訪問權限：臨時工-陳墨，有效期三分鐘。”

夠了。

地下三層的入口藏在茶水間拖把池后面，標識是一塊銹跡斑斑的金屬牌，寫著“設備維護，閑人免進”。他掀開蓋板，順著管道滑下，落地時踩到一堆廢棄工牌，踩碎了一地“自愿奮斗”銘文。

監控中心比想象中安靜。

三百六十塊屏幕排成弧形，像極了前世的證券交易所。每塊屏都在滾動數據流：【南嶺劍宗·有效修煉時長：18.7h/日】【蓬萊閣·加班率：98.6%】【心魔試煉場·PUA話術使用頻率：每分鐘2.3次】。

中央主控臺前空無一人，只有東方昊的座椅微微發熱，扶手上還搭著半截用過的茶包。

陳墨快步上前，手指劃過主屏幕，彈出登錄界面。密碼框下方寫著：“請輸入生物密鑰。”

他低頭看向掌心——枸杞拓印的熒光還沒散，紋路正好能覆蓋讀取口。他按下去，系統頓了兩秒，突然跳出提示：

【檢測到坤靈分身簽名，權限降級為訪客模式】

“訪客就訪客。”他冷笑，從袖中抽出一張皺巴巴的A4紙，上面是他昨夜手繪的三界怨力值曲線圖。

拍進掃描儀，Excel自動啟動，數據反向擬合，生成一串十六位密鑰。輸入，回車。

主屏幕閃了三下，彈出文件夾列表：

【日常考核報表】

【心魔行為模型】

【血汗檔案庫】

他點開最后一個。

畫面跳轉，是一段黑白錄像。現代都市，格子間，熒光燈下，一個程序員趴在鍵盤上，眼角有淚痕，顯示器還亮著代碼界面。他抬起手，想關機，手指在電源鍵前停住，最終又敲下一行：

// 第1314行：強制同步天道日志，標記為“自愿奉獻”

錄像結束，屏幕自動播放下一段：會議室里，高管站在PPT前微笑，“我們不強制加班，但不加班的同事……自然會被淘汰。”

陳墨盯著那行代碼，呼吸一滯。

就是它。PPT里自動跳出的波形圖，坤靈殘片的紋路，全都指向這一行。

他迅速將視頻轉成壓縮包，命名《反向奮斗實錄》，準備上傳天道廣播系統。可剛點發送，警報響起：

【檢測到怨力值異常波動，啟動數據封鎖協議】

屏幕開始變灰，文件進度條卡在98%。

“沒門。”他一把扯下藍牙耳機，塞進主機USB口——這玩意兒本質是通訊法器，能當物理傳輸線用。

文件開始強制推送。

三界各地，修士們正低頭修煉，忽然頭頂云層裂開，無數張“帶薪休假申請表”從天而降，紙張泛著淡金光暈，邊角印著天道巡查使公章。

有人接住一張，發現表格內容會動。原本的“申請人姓名”欄自動跳出光標，開始打字：

【陳墨】

【崗位：天道巡查使（代理）】

【申請事由：揭露三界系統性壓榨】

【附件：視頻1.mp4】

更奇怪的是，所有申請表背面都有暗紋，飄在空中時彼此吸引，拼成一幅巨大星圖，覆蓋整個天穹。星圖中央，一點紅光閃爍，像是導航坐標。

主控室內，陳墨正拔出耳機，忽然聽見電梯響。

他回頭，監控顯示東方昊的專屬電梯正在上升，停靠層：地下三層。

只剩三十秒。

他迅速打開主屏幕的后臺日志，想找更多證據。最后一行記錄跳出來：

【用戶：測試員001】

【操作：上傳第1314行注釋】

【備注：這次我改了注釋】

陳墨瞳孔一縮。

測試員001……是他前世的工號。

他猛地想起什么，翻出那張剛打印的申請表，湊近右下角。那里印著一個極小的二維碼，肉眼幾乎看不見。

他用指尖輕觸，二維碼微微發燙，浮現一行字：

新世界能量頻率：1314Hz

電梯門開鎖聲由遠及近。

他把申請表塞進保溫杯，合上蓋子，轉身沖向通風管道。爬到一半，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穩、慢、不疾不徐，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

他不敢回頭，只聽見那聲音在空曠的監控室里響起：

“陳巡查使，這么晚了，還不打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