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魏國公府。
一封來自應天府的家書,由八百里加急的驛馬送抵,帶著江南的暖風,也帶著不容置疑的皇命。
書房內,徐達將信紙緩緩放下,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神情。
“爹,信上說什么了?”
門外,一個清脆又不失沉穩的聲音響起。
徐妙云一襲淡青色長裙,緩步而入,她身姿挺拔,步履輕盈,明明是詢問,語氣中卻沒有半分焦急,仿佛只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陛下,為你和老四,選好了婚期?!毙爝_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
徐妙云神色平靜,只是端起茶壺,為父親續上熱茶,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紊亂。
“女兒知道了?!?/p>
就在這時,一個小腦袋從門后探了出來,是徐妙錦。她不像姐姐那般沉靜,一雙靈動的眼睛里滿是藏不住的興奮。
“要回金陵啦?太好了!我又可以吃到秦淮河的桂花鴨,還有李記的梅花糕了!還有狀元樓的松鼠鱖魚!”她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挽住徐妙云的胳膊,滿臉都是對美食的向往。
徐妙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就知道吃?!?/p>
燕王府,議事廳。
朱棣將同樣的一封信拍在范統面前的桌子上,神情與他未來的岳丈如出一轍。
“我要回京成婚了?!?/p>
范統湊過去掃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回京?完婚?
“王爺,這……這大喜的日子,您自個兒回去就行了。末將就不去湊熱鬧了?!狈督y把碗往旁邊一放,臉上堆起了笑,“北平交易所剛開業,百廢待興,離了我可不行。再說了,饕餮衛也得有人看著不是?”
他想溜。這趟渾水,他一萬個不想蹚。
“北平的事務,我已經安排好了?!敝扉Φ穆曇舨蝗葜靡桑皬堄?,剛提拔上來的那個代理副千戶,我看過了,是個穩重的人,有他在,足夠了?!?/p>
“你,寶年豐,再帶上八百饕餮衛精銳,隨我一同回京。”
范統的心,一沉到底。
他看著朱棣那張堅決的臉,知道這事沒得商量。他眼珠一轉,又想了個轍:“王爺,八百個兄弟,這一路上人吃馬嚼的,開銷太大了!咱們王府剛有點家底,可經不起這么折騰啊!這銀子花得不值當!”
“錢的事,你不用操心?!敝扉Υ驍嗔怂凵褡兊糜行碗s,“這趟回去,不光是護送。還有另一件事?!?/p>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父皇,想見你?!?/p>
“轟!”
這五個字,像是一道天雷,直直劈在范統的天靈蓋上。
朱元璋?那個一手締造大明,又親手將無數功臣送上屠刀的鐵血帝王,要見自己?
范統一瞬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是因為饕餮衛?還是因為交易所?還是因為自己把他的寶貝兒子當牲口使喚了好幾年?
冷汗,順著他肥碩的臉頰,悄無聲息地滑落。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了。
“末將……遵命?!比齻€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回到自己的營帳,范統煩躁地來回踱步,把地板踩得咚咚作響。
“系統!系統!趕緊出來!十萬火急!”他在腦中咆哮。
【嗝……幼崽,啥事???剛獻祭的那碗羊肉泡饃,味道絕了!湯鮮肉爛,就是香菜少了點……】
“少廢話!”范統沒好氣地打斷了它,“我問你,你有沒有什么能保命的玩意兒?比如隱身符?或者‘免死金牌’之類的?”
系統沉默了片刻。
【沒有?!肯到y回答得干脆利落,【本系統的服務范圍,僅限于讓你和你的手下,變得更能吃,更能打。至于官場上的彎彎繞繞,超出了我的業務范疇。你還自己想辦法吧!】
【不過……】系統話鋒一轉,【我這里倒是有幾把新出爐的‘剔骨刀’,吹毛斷發,鋒利無比。你可以用來削蘋果,或者……削點別的什么。】
范統:“……”
他算是看透了,指望這個吃貨系統,還不如指望朱元璋大發慈悲。
他頹然地坐倒在地,拉開了自己的系統空間,那一方被他命名為“飯兜”的儲物空間里,塞滿了這幾年積攢下來的家當。
一排排閃爍著烏光的猙獰重甲,一柄柄比門板還寬的巨型兵刃,還有幾十瓶冒著詭異紅光的“初級食人魔血脈藥劑”。
這些東西,在戰場上,是足以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殺器。
可到了應天府那座不見刀光劍影,卻處處殺機四伏的修羅場,這些東西,又有何用?總不能當著朱元璋的面,把龍椅給劈了吧?
范統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所有東西歸置妥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去會會那位傳說中的洪武大帝。
三日后,燕王府門口。
八百名饕餮衛黑甲森森,列隊肅立。他們每一個都身形魁梧,如同一座座鐵塔,沉默不語,卻自有一股山崩海嘯般的氣勢。那股子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煞氣,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朱棣一身鎧甲,騎在馬上,英武不凡。
范統和寶年豐,一左一右,護在朱棣身側。
“出發!”
隨著朱棣一聲令下,這支隊伍浩浩蕩蕩,向著南方開拔。
然而,隊伍剛出北平城,范統便一勒韁繩,走到了朱棣身邊。
“王爺,咱想去見見順路的兄弟家人?!?/p>
朱棣想起了自己當初送陣亡文書時的那段旅程,那是一段讓他脫胎換骨的經歷。他看著范統那雙小眼睛里,前所未有的鄭重,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聽你的。”
隊伍的行進速度慢了下來。
第一個
第二個
一路上走了好幾家,范統都留下了不少的錢財。隊伍里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沉悶,那些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饕餮衛,此刻都沉默著
這一路,注定漫長。
這一路,鋪滿了忠骨。
轉眼間,隊伍的旗幟,已經遙遙望見了河間府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