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感激陸長易、尊重他,愿意全心全意的照顧他,也不排斥和他一起生活,卻唯獨不愿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
她知道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
可沒有男女之情又如何,他是她的夫君,若不是他身子不好,他們早已成了真正的夫妻,她合該與他親近的。
姜姝強壓下把陸長易推開的舉動,隨著陸長易躺到拔步床上。
更漏滴答作響,帳內也窸窸窣窣響個不停,約莫過了一刻鐘,帳內忽得響起一道長長的嘆息聲,而后便靜若死寂。
姜姝艷若芙蕖,身子更是玲瓏有致,陸長易在雪山上流連許久,心潮澎湃之際,那里倒真的有了起色。
他一鼓作氣,當機立斷就扯掉了姜姝的褻褲,哪成想剛剛觸到巷口就一泄如注。
再沒有比這種情形更讓人無地自容。
陸長易面如死灰,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姜姝。他頹敗地從姜姝身上翻下去,面朝里側,留給姜姝一個削瘦孤絕的背影。
姜姝也不好受,胸脯被陸長易吮的生疼,怕是破了皮。
陸長易頹敗的猶如喪家之犬,她不好掀開被子查看自己的胸脯,只悄悄打開床底下的抽屜,摸出一盒玉膚膏,默不作聲涂抹到胸口上。
那玉膚膏是宮里的東西,涂到肌膚上冰冰涼涼,十分讓人受用。
姜姝緩了一會兒,才分出心神欲安撫陸長易。
可到底該如何安撫呢?同樣的話,車轱轆一般,翻來覆去的說,便是她都覺得繁瑣,更遑論陸長易。
她張張嘴,還未開口,就聽陸長易道:“你先就寢罷,我出去喝一盞茶!”
說是喝茶,其實姜姝知道,陸長易是要到隔壁的交春園消遣。
陸長易出不得門子,便在交春園養了一些好斗的活物取樂,他每每煩悶之時,就會到交春園瞧活物角斗。
姜姝自覺活物角斗太過于血腥,但念及陸長易乏味的猶如白開水一般的生活,便不忍心開口阻止,只溫聲叮囑:“夜深了,世子穿的厚一些,沒得著涼。”
陸長易點點頭,由長順伺候著穿衣戴帽,行到院內,登上軟轎。
陸長易出了門子,姜姝像是掙掉了一把無形的枷鎖,她長舒一口氣,三步做兩步跨到窗邊,伸手推開窗子,任涼爽的夜風吹到屋內。
有風的夜晚,涼爽的夜晚,可真是奢侈,可真是讓人愉悅!
姜姝一夜無夢,早晨起來神清氣爽,讓下人往交春園送了一份晨食,便自顧自用起飯來。
剛用完飯,便聽方玉稟告,說親家太太求見,方玉口中的親家太太便是姜姝的嫡母楊氏。
楊氏出身商賈,娘家經營著幾家店鋪,家里雖不缺吃穿,卻也算不得豪富。她秉承了父輩好利薄義的作風,為人刻薄,待姜姝實在算不得好。
照私心,姜姝一點都不想應付她這位嫡母,可惜,嫡母上門,她若是閉門不見,怕是得被人戳斷脊梁骨。
姜姝皺了皺眉,對方玉道:“把人請到花廳。”
幾個月未見,楊氏又胖了一圈,高大肥胖的身體裹在棗紅色長裙里面,活像一壁移動的豬肉。
楊氏不動聲色打量花廳的陳設,饒是她已經見識過侯府的豪奢,仍忍不住咂舌。
地上鋪的是波斯國的地毯,墻邊立的是黃梨木多寶閣,桌上擺的是整套的甜白瓷繪紅梅杯盞,不說旁的,單一只甜白瓷茶盞就值五兩紋銀。
這樣的潑天富貴怎么就落到了姜姝這個賤人頭上。
楊氏撇撇嘴,像是喝了陳醋一樣,心里直泛酸水。
她看向姜姝,陰陽怪氣道:“大姐兒好造化,年紀輕輕就過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你能有今日,多虧了我和你父親嘔心瀝血的籌謀,飲水當思源,你也該報答我和你父親,好生幫襯娘家才是。”
姜姝冷笑,姜文煥和楊氏確實嘔心瀝血的籌謀過,只不過他們不是為了她籌謀,而是為了她的嫡出妹妹姜然籌謀。
姜文煥搭救陸凜的那一年,姜然還沒有出生,家里只姜姝一位小娘子,姜文煥只得把親事定給姜姝。
后來陸家依照約定上門提親,楊氏艷羨陸家的富貴,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易親,讓姜然代替姜姝嫁給陸長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成親前,陸長易忽上門拜訪,不知怎么回事,識破了楊氏的詭計,揚言非姜姝不娶。
楊氏這才退掉葉家的親事,把姜姝嫁到了信陽侯府。
姜姝不喜歡逞口舌之快,楊氏說的話不中聽,她也懶得反駁,只冷眼看楊氏做戲。
楊氏也覺得有些無趣,仰頭灌掉杯中的茶水,雙眸凝著姜姝,單刀直入:“我養你這么大,費錢又費力,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出嫁的時候,我更是把壓箱底的銀子都掏了出來。我也不求你接濟娘家,但好歹得讓我在街坊鄰居跟前把腰桿子直起來,沒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姜姝原還能控制好表情,一聽楊氏提起陪嫁,就不由翻了個白眼。
楊氏和普通的官眷不同,她出身商賈,萬事以利為先,至于名聲,從來就不在她的考慮范疇之內。
姜姝出嫁時,陸家除了牲畜瓜果、糖糕山珍,還足足給了姜家三千倆聘銀。楊氏收聘禮收的不亦樂乎,卻只給姜姝準備了三十抬嫁妝。
這三十抬嫁妝也都是不值錢的針頭線腦,折成銀子,連二百兩都不足。
姜姝平時溫婉慣了,卻因著陪嫁大鬧了一場,姜文煥好歹得在官場上行走,怕傳出苛待長女的名聲,這才給姜姝添了一千兩的銀子當陪嫁。
只這銀子,也是從信陽侯府的聘禮里撥出來的。姜家可謂一毛不拔。
約是姜姝的白眼翻的太過于扎眼,楊氏不由剎住了話頭,既然溫情牌站不住腳,她就換一個說頭。
楊氏道:“信陽侯府隔三差五舉行宴會,卻從來沒有給姜家發過帖子,街坊鄰居瞧在眼里,都說侯府瞧不上姜家,咱們便是攀了高枝也飛不上枝頭,我簡直要被他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我皮糟肉厚,被人說叨幾句倒也沒什么大礙,林姨娘卻不然,她的臉皮比紙還薄,這幾日連門子都不敢出了。日日縮在屋子里,沒得悶出病來。”
林姨娘一個妾室,哪里有機會出門,又如何聽得到旁人對姜家的非議?楊氏提起林姨娘,無非是為了提醒姜姝,她的生母還在姜家,姜姝只有乖乖聽話,林姨娘才能安然無虞。
想到林姨娘,姜姝默默嘆了一口氣,林姨娘性子軟,似是泥捏的一般,姜姝若不為姨娘籌謀,姨娘真真能被楊氏磋磨死。
姜姝勾起嘴唇,頗為勉強的笑了笑,開口說道:“姜家和陸家既結了親,就是正經的親戚,多多走動才是正理。
我明日便給母親和二妹妹下請帖,到了十五,你們便來侯府吃席,到時候咱們好生熱鬧一番。”
但凡吃席,楊氏總要把二娘子姜然帶在身邊。
姜家原有二子三女,長子姜連、幼子姜彬、二娘子姜然由楊氏所出,長女姜姝、三娘子姜容由林姨娘所出。
姜連出生的時候,姜文煥剛剛中舉,幼子體弱,在隨姜文煥赴任的途中不幸夭折。
楊氏本就強勢,因著姜文煥的官秩折了自己的長子,在家里愈發說一不二。便是姜姝已攀上了信陽侯府這棵大樹,姜文煥現下等閑也不敢開罪楊氏。
見姜姝軟了聲氣兒,楊氏得意地勾勾唇角,孫猴子蹦得再高也逃不出五指山,姜姝嫁到侯府又如何,還不是得任她拿捏。
達到了目的,她也懶得再和姜姝兜搭,楊氏用銀簽叉起一塊兒胡瓜放到口中,慢慢咀嚼著,開口說道:“天氣也不早了,我得早些家去,家里一攤子事兒,那件也離不得我。”
不管暗地里如何,面子功夫總得做足。姜姝站起身,溫聲對楊氏道:“家里庶務多,女兒就不虛留母親了,我送您出門。”
姜姝一直把楊氏送到大門口,往回折返的時候,忽瞥見一道頎長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襲大紅色仙鶴補服,面容清俊儒雅,嘴角帶著一抹淺淡的笑容。
陸長稽的長相是十分溫和的,可即便姜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聽說過他的威名。
陸長稽十八歲奪得桂冠,入仕不到十年,就用鐵血手段肅清政敵,那雙握筆的手,不知沾染過多少鮮血。
姜姝暗暗膽寒,陸長稽這樣的人,啟是她可以肖想的,什么借種生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自己對陸長稽的齷齪心思,姜姝無地自容,下意識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弟妹留步!”姜姝堪堪邁出腳步,陸長稽的聲音就在背后響起。
那聲音低沉又不失柔和,像一把歸鞘的劍,表面溫潤,內里卻飽含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