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巫師袍的卡洛斯跟在萊恩身后，沿著潮濕的石板向洞腹深處前行。

兩側巖壁間，各種稀奇古怪的植物從巖石縫隙里探出，它們有的會隨著路人的腳步輕晃，有的則在黑暗中綻放出虛幻的光華。

“要小心這些地下生長的植物?！比R恩低聲示意，指向不遠處一簇形似薰衣草，卻泛著幽藍色光芒的草堆，“這東西很危險，它會......”

“我知道，那是成熟的‘噩夢草’?！?/p>

卡洛斯下意識繞了過去：“我在教堂的藏書館里讀到過，它的孢子會誘發(fā)沉眠，并讓人反復陷入噩夢。”

“不錯不錯。”萊恩微微頷首，“你真的很用心，至少是近十年以來最用心的守夜人?！?/p>

“畢竟還是麻瓜時，我就開始為成為巫師做長足的準備了?！笨逅孤晕⒏袊@道。

事實上，那段時期他之所以瘋狂地閱讀教堂藏書館里的書籍，目的只是為了測試“通識之眼”的能力，對于學習什么的都只是附帶，不過他并不打算告訴萊恩。

“這才是當代年輕巫師們該有的覺悟?！?/p>

萊恩笑了笑，語氣里帶著回憶，“我年輕的時候第一次來地下市場，也是主教帶著來的。當時我還一不小心扎進了噩夢草堆里，結果做了整整一天的噩夢。”

“因為這件事，教廷專門對全區(qū)通報過我一回。要求所有巫師學徒必須閱讀有關于非凡材料的書籍。從那之后，我對這種東西就格外上心了?！?/p>

聽著萊恩說起他以前的往事，卡洛斯覺得和現(xiàn)在的自己很像，剛想附和一句，便聽見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厲的慘叫。

一個披著鵝黃色巫師袍的年輕人，踉蹌著從旁邊甬道竄出，他的右腿從膝蓋往下已不成形了，血肉像是被某種肉色藤蔓替代，正無休止地蠕動、纏繞，滲出黏膩腥甜的液體。

“他這是被肉瘤藤給寄生了？”

“沒錯。不過不止肉瘤藤，還中恐懼蛙的毒素，估計多半是在調配魔藥時亂用劑量導致魔力失衡，被部分還具備活性的肉瘤藤給活化了。”

萊恩搖搖頭，語氣平淡：“這種事每個月都要來上幾回，不過你倒是不用擔心，像你這么上心的學徒，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呃，主教您別捧殺我啊！

卡洛斯無聲腹誹了一句。

知不知道有一句古話，叫捧的越高摔得越狠啊。

萊恩跟沿途巫師們一樣，紛紛避讓那個被寄生的年輕巫師，然后他對著卡洛斯指了指正前方一個破舊的石拱門。

“走吧，前面就是販賣非凡材料的集市了，在這里你幾乎能找到任何學徒期想要的東西。當然，前提是你有足夠多的金鎊?！?/p>

卡洛斯順著萊恩手指的方向，驚愕地發(fā)現(xiàn)在他的正前方，不再是低矮的溶洞，而是一條由黑色玄武巖鋪就的大街，因長年踩踏與水汽侵蝕，大街表面泛著油亮的光澤。

沿街兩側滿是圓頂石屋和高聳塔樓，其中有一部分的石屋還開著窗戶，窗外掛著長長的鐵鏈，晾曬著風干的野獸肉，有的則是懸掛著造型古典的油燈，里面搖曳著昏黃的光芒。

這里的空氣里混著樹脂、鹽鹵、獸腥和魔藥的氣味，耳畔則是玻璃瓶相互碰撞的清脆聲、皮袋翻動的窸窣、以及人群壓低的討價還價聲。

他目光繼續(xù)眺望，在那些建筑的后方，一根又一根的巨型石柱拔地而起，石柱表面鑲嵌著粗糲的鐵質符文，上面散發(fā)微弱的赤紅光芒，用于照亮更幽深的區(qū)域。

“這哪里是販賣材料的集市，分明是一座宏偉巨大的地下城鎮(zhèn)?！笨逅谷滩蛔「袊@到。

“來來來，生活在愛琴海的亞成體克蘇章魚，剛從港口送來！”

“燈籠草，蛇舌蘭，夜嚎草，1金鎊一株！”

“虛霧水珠，捕捉自迷霧之地的凝結霧滴，制造迷幻類魔藥的上上選擇！”

“月影晶砂、深淵鐵屑，有需要看看的嗎？”

“被剝奪心智的成熟魔女，這位英俊的先生確定不看看嗎？”

“木乃伊粉，木乃伊粉......”

……

賣非凡生物，賣奇異材料，集市的攤位上擺滿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商品，很多東西卡洛斯只在書上見過。

這時，一個穿著暴露的年輕女性商販熱情地朝他招手，嗓音發(fā)甜：

“呦，這位英俊年輕的巫師，要不要來一顆神奇的魔法種子呀？它可以種出你心中想象中的伴侶喔?！?/p>

“別理他。”萊恩低聲提醒道：“這家伙是豐穰女神的信徒。那種子孵出來的多半是畸形體，會把你的靈性和精血榨個干凈，?？酉衲氵@種剛晉升的學徒?！?/p>

不遠處，又一個披著巫師袍，臉上卻長滿章魚觸角的中年人，正在熟稔地拎起一只渾身上下布滿眼睛的章魚對路人講解。

“克蘇章魚除了眼球是必要的材料外，它們的表皮也具備一定的非凡效果?？梢栽囎鲆粡埶潞粑婢?，副作用嘛……佩戴超過三小時，臉上會長觸手。”

“像你一樣？”

“沒錯先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不買了，我可不想變得和你一樣丑陋?！?/p>

巫師裝扮的商販聳了聳肩，把章魚往鹽水盆里一丟，瞬間盆沿濺起了幾朵帶有腥氣的水花，周圍攤主見怪不怪，市聲依舊此起彼伏。

“先不要看了……”萊恩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去買基礎實驗的材料，走吧，我?guī)闳チ硗庖粭l街，那邊販賣的東西都是針對學徒級的。”

混雜著腥膻與香料的氣味在空氣里此起彼伏，卡洛斯收回好奇，緊緊跟在萊恩身后，低著頭穿過這片嘈雜的主街。

一路前行，他們拐進了另一條街，人潮密度漸漸恢復常態(tài)，卡洛斯重新挺直腰背，看向街頭。

半身矮人推著滿是硬面包的小爐子不斷吆喝著，焦黑的麥香和地精手里蘑菇酒的土腥味混成一股獨特的熱氣。

流浪詩人蜷坐在街角，抱著破舊的風琴，用沙啞的嗓音吟唱著古老的歌謠。

在他的旁邊，圍了不少披掛獸皮的地精孩子。

他們聽著歌謠，每當聽到入迷時，便將手中的面包丟到對面的破碗里，結果轉身就被父母追著打罵。

還有在人群中穿梭的人類商販，他們的攤位前鋪著草藥和香料，色澤與香氣在燈光下層層疊疊。

在這里，販賣的商品不如主街神秘、危險，卻孕育著獨特的煙火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