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婦人掐著旁邊自家男人的胳膊:“看看,看看人家!這大雪天上山都能打到狍子,你呢?”
“我要是碰見,我也能打到!”那男人辯駁道,“可狍子哪那么好遇見?這小子也是運氣好。”
“運氣好?他家冬天的肉都吃不完了,還叫運氣好?咱家這個冬天都快熬不過去了!”
男人熬不過婦人的連珠炮,只好應道,“明天我也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物。”
三山村一共有五個獵戶,都是在官府掛了名的。
以前更多,只是隨著小黑山的野物越來越少,二黑山一般人也不敢去。
獵戶每年還要交一份獵稅,三山村的獵戶便漸漸只剩五家了。
今年入冬早,大多獵戶早就把弓收了起來。
如今見江塵打了只狍子,又紛紛心思活絡起來。
何況,就算自己不想動,家里人也會催著上山再打些過冬的獵物。
關上門,江田看著院子里躺著的狍子。
仍有些不敢相信地再問一遍:“小塵,這真是你打的?”
“不然呢?這箭還是爹特意磨的。”
江田低頭,果然在桑木箭桿上看到了一個“江”字,正是自家的箭。
“真厲害啊……”
江田其實并非懷疑,只是難以置信。
這些天,弟弟雖然性子還和之前一樣不近人情。
可本事卻一天一個樣。
兔子、狍子、山雞……家里現在根本不缺肉吃。
把這狍子賣了,過冬的糧食應該也夠了。
只要安全熬過這個冬天,明年開春種上地,就不愁吃喝了。
當然,前提是別再遇上荒年。
江有林聽到動靜從屋里走出來,看到地上的狍子,也吃了一驚:“你怎么找到狍子的?”
作為老獵戶,他自然知道,只要能靠近,以江塵的箭術,獵到狍子不算難。
可小黑山雖叫“小”,卻也分南峰北峰。
就算大雪天蹤跡明顯,只用一天就找到狍子,難度也不小。
“運氣好而已。”江塵攤攤手,沒法解釋,就全推到運氣上。
江有林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點頭:“打獵,運氣確實重要。”
江田喜滋滋地看著狍子:“明日拿城里賣了?”
說完又補了句,“你還沒娶妻,賣的錢你留一半,剩下買粟米應該夠吃一冬。”
“不成。”江塵卻搖頭:“剝皮,吃肉,留一半,剩下的在村里賣了吧。”
“留一半?”陳巧翠不由咋舌。一半得有二十多斤肉,吃到什么時候去?
她現在的心思,還停留在一個月吃一頓肉菜就算日子有滋有味了。
“以后中午、晚上都要有肉,一天按一斤肉的標準吧。”
聽到這話,江有林三人幾乎同時瞪大了眼珠,似是聽到了什么極震驚的事。
六個人一天一斤肉,在江塵看來肯定不夠。
可在陳巧翠眼里,這簡直是天大的敗家啊。
平常時節,地主家頓頓吃白面都算奢靡。
江塵竟想一天吃一斤肉?
說出去怕是要被戳著脊梁骨罵的。
陳巧翠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有林。
江有林也覺得江塵說的過分,什么家底啊,敢這么造?
他輕咳一聲,“尋常人家,一月吃一次肉就不錯了,咱家里,十日吃一次如何?”
說完又加上一句:“里正他們家,也就這個標準了。”
“你放心,賣狍子的銀子給你留著,日后娶妻用得上。”
江塵皺眉。
連老爹都反對,好看來一時半會兒說不通了。
只能搬出之前的“人設”了,雙手一甩,劍眉倒豎
“打了不吃,那我打獵干啥?不如繼續當潑皮算了。”
一聽要江塵又要當潑皮,江有林頓時慌了:“好好好,按你說的來!按你說的來!”
他可不想江塵變回以前那樣
就算現在“敗家”些,起碼人踏實了。
吃一半,不還留了一半肉賣嗎,也不至于餓肚子。
隨著陳巧翠嘆了一口氣,接受了這個現實。
江塵臉上的怒意才化作笑意。
“我就說,賣錢哪有吃到肚子里實在。”
他現在正需要長力氣,絕不能缺了嘴。
說完,他轉頭看向江能文和江曉蕓:“你們倆說,是吃了還是賣了?想吃的舉手!”
江能文第一個舉手:“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他才不管別的,有肉吃最要緊。
江曉蕓扭捏地看了陳巧翠一眼,把小手舉了一半。
江塵哈哈一笑:“你們看,可不是我任性,三比三,吃一半留一半,正好!”
陳巧翠瞪了女兒一眼,最終只能妥協:“反正都依你,不過這狍子,我可不會弄。”
江有林早習慣了兒子的任性,很快將那點不快的情緒甩到天邊。
看著地上的狍子,嘴角咧開:“我來,這剝狍子皮可是門手藝,破了就賣不上價了。”
陳巧翠有些擔心:“爹,你的腿……”
江有林甩開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好得差不多了。”
江塵趕忙把拐杖遞過去:“好好撐著吧,別剛好點就折騰,馬上骨頭長歪了。”
“行行行,那我坐著剝。”
這活也只有江有林能干。
剝皮的手藝,在江家也是獨一份。
江有林剝皮時,江塵也沒走,搬了個凳子在旁邊看著。
這手藝,日后肯定用得上。
直到天黑,完整的狍子皮才剝下來。
江有林讓江塵掛起來晾干,江塵卻道:“正好,明天我去縣城順道賣了。”
江有林擦掉手上的血污:“你想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