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背著個狗都嫌棄的破包裹，里面裝著父親的骨笛、半塊冷饃，還有從地窖里翻出的《玄音志》殘卷封皮上的血漬已經發黑，翻開時能聞到股焦糊味，像極了昨夜鎮音石崩裂時的氣味。

老槐樹的枝椏上還掛著半截沒燒完的紅綢，是去年春節父親系上去的。林風伸手摸了摸那紅綢，指尖沾到些焦黑的碎屑。他想起父親說過：“等你考上玄衍宗，爹給你換個新的。“可如今，紅綢燒了，父親也死了。

“風兒......“

身后傳來沙啞的呼喚。林風回頭，看見李屠戶站在村道上，手里提著個竹籃，籃子里裝著兩個烤紅薯，還冒著熱氣。

“叔。“林風停下腳步。

李屠戶把竹籃塞給他：“路上吃。我家那口子......昨兒夜里沒熬過去。“他的聲音發顫，眼眶通紅，“她臨終前說，鎮音石碎了，是沖著林鐵匠來的。“

林風攥緊竹籃，紅薯的熱氣透過粗布滲進手心。他想起昨夜劉寡婦的慘叫，想起那些黑紅色的霧氣里浮動的音符原來那些雜音，是沖著父親的骨笛來的。

“謝......謝謝叔。“他低聲說。

李屠戶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玄衍宗的路上，小心萬竅樓的人。我昨兒聽見他們說，要'取回鎮音石的骨頭'。“

林風的手一抖，竹籃里的紅薯滾出一個，滾到路邊的泥坑里。他彎腰去撿，看見泥坑里有半枚青銅令牌，上面刻著“萬竅“二字，邊緣還沾著血。

“這是......“

“萬竅樓的人留下的。“李屠戶蹲下身，用樹枝撥了撥令牌，“前兒夜里，我看見他們往村外運東西，像是鎮音石的碎塊。你爹......許是被他們追上了。“

林風的指甲掐進掌心。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別信萬竅樓“，原來那不是警告，是求救。

“叔，您......“

“我得去鎮上給我婆娘收尸。“李屠戶站起來，拍了拍褲腿的泥，“風兒，你記著要是遇到穿黑衣服的人，往山里跑，別回頭。“

林風點點頭，把令牌塞進懷里。他望著李屠戶的背影消失在晨霧里，這才彎腰撿起滾進泥坑的紅薯。紅薯上沾著泥，他卻像捧著什么寶貝似的，擦了又擦。

離開村子三里地，林風找了條山澗。他把包袱放在石頭上，掏出冷饃啃了兩口。山澗的水很清，能看見水底的鵝卵石，還有幾條小魚游過。他捧起水喝了一口，涼絲絲的，甜得像加了蜜。

“玄衍宗......“他望著遠處的山巒，輕聲念道。

父親說過，玄衍宗在昆侖墟東麓，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音律門派。那里的弟子能御音成刃，能以聲破陣，更能鎮壓世間一切邪祟。可林風不知道，這樣的門派，會不會收留他這個“掃把星“。

他摸出骨笛，兩塊斷口嚴絲合縫的骨片在陽光下泛著幽藍。昨夜在地窖里，骨笛曾發出清鳴，擊退了劉寡婦；今早離開村子時，骨笛又發燙，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爹，“他輕聲說，“要是玄衍宗不肯收我，我該怎么辦？“

骨笛沒有回答。它只是貼著他的心口，傳來陣陣暖意，像父親的懷抱。

林風把骨笛重新包好，背起包袱繼續趕路。山澗的水聲漸漸遠了，取而代之的是山風里的尖嘯和昨夜鎮音石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加快腳步，朝山里走去。

走了半日，日頭升到頭頂。林風在路邊歇腳，吃了塊冷饃。他望著遠處的山峰，突然發現山路上多了串腳印是兩個人的，一深一淺，像是有人攙扶著走。

“有人？“他踮腳望去，卻只看見山林里的霧氣，像團棉花似的裹著一切。

林風摸了摸懷里的骨笛，突然聽見一陣細微的“嗡鳴“。那聲音從骨笛里傳來，像蜜蜂振翅，又像琴弦輕顫。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前方的樹叢里，有團黑影在晃動。

“誰？“他喝道。

黑影頓了頓，突然竄出來是只體型如貓的妖獸，皮毛泛著青灰色，眼睛是兩個血洞，正對著他嘶叫。

“雜音妖獸！“林風脫口而出。

他想起昨夜劉寡婦的話，想起那些黑紅色的霧氣里浮動的音符。這妖獸的叫聲里，裹著和鎮音石崩裂時一樣的尖嘯，像是要把人的腦子攪碎。

妖獸撲過來，獠牙咬向他的脖頸。林風本能地后退，卻被塊石頭絆倒。他摔在地上的瞬間，懷里的骨笛突然發出清鳴。

那聲音像根細針，刺破了籠罩在山林里的尖嘯。妖獸的動作頓了頓，血洞眼睛死死盯著林風懷里的骨笛，發出憤怒的嘶吼。

“小雜種，又是你！“

林風抬頭，看見兩個穿黑衣服的人從樹叢里走出來。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面容猙獰，腰間掛著把帶血的匕首；另一個是個年輕女子，穿著暴露的紅裙，手里拿著條綴滿鈴鐺的軟鞭。

“萬竅樓的人。“林風心里一沉。

中年男人盯著林風懷里的骨笛，眼睛發亮：“小子，把你懷里的東西交出來。那是鎮音石的骨頭，對我們有大用。“

林風攥緊骨笛，往后退了退：“這是我爹的遺物。“

“遺物？“年輕女子笑了，笑聲像銀鈴般清脆，“你爹偷了鎮音石的骨頭，害我們損失了上百個弟兄。今天，你要么交出骨頭，要么把命留下。“

她揚起軟鞭，鈴鐺發出刺耳的聲響。林風感覺有股熱流從骨笛里涌出來，順著血脈爬進心里。他摸出骨笛，對著年輕女子。

骨笛發出刺目的藍光，年輕女子的軟鞭突然“啪“地斷成兩截。她尖叫一聲，捂著手腕后退，手腕上滲出黑血。

中年男人怒吼一聲，揮舞匕首沖過來。林風想跑，可腳像灌了鉛。他看見中年男人的匕首上纏著黑紅色的霧氣，像條活物似的往他這邊鉆。

“小心！“

一道青影突然從樹后竄出來，擋在林風面前。是個年輕道士，腰間掛著木劍，劍穗是藍色的，像極了玄衍宗的道袍。

“萬竅樓的雜碎，也敢在昆侖墟撒野？“年輕道士冷笑一聲，揮劍斬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匕首和木劍相撞，發出“鐺“的一聲脆響。年輕道士的劍上泛著青光，中年男人的匕首卻被震得脫手飛出。

“是玄衍宗的人！“年輕女子尖叫一聲，拉著中年男人往林子里跑，“快走！“

年輕道士沒追，轉身看向林風。他的目光落在林風懷里的骨笛上，眼神微動：“小友，你沒事吧？“

林風搖搖頭，把骨笛塞進懷里：“謝謝......“

“我叫徐昭，是玄衍宗外門弟子。“年輕道士笑了笑，“方才那兩個是萬竅樓的探子，專門來尋鎮音石的殘片。你懷里的骨笛，可是鎮音石的骨頭？“

林風猶豫了。父親臨終前說“別信萬竅樓“，可眼前這人穿著玄衍宗的道袍，方才還救了他。

“我......“

“跟我回宗門吧。“徐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玄衍宗能護你。你爹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林風望著徐昭腰間的木劍，又摸了摸懷里的骨笛。他想起李屠戶的提醒，想起萬竅樓的令牌，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找玄衍宗“。

“好。“他點了點頭。

徐昭笑了：“跟我來。我知道條近路，能繞過萬竅樓的埋伏。“

他轉身往林子里走，林風跟在后面。山風里的尖嘯漸漸遠了，取而代之的是徐昭腰間木劍的輕響，像首悠揚的曲子。

林風摸了摸懷里的骨笛，感覺有股熱流從骨笛里涌出來，順著血脈爬進心里。他望著徐昭的背影，輕聲說：“爹，我好像......找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