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剛滿七天的時候，林風見到了那個妖獸

山風卷著松濤聲，裹著股若有若無的焦糊味。他跟著徐昭走了七日，每日天不亮便啟程，夜里在山神廟或獵戶的草棚里歇腳。這日晌午，兩人剛翻過一道山梁，就聽見前方的林子里傳來陣陣異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撕咬樹干，又像是嬰兒啼哭，聽得人頭皮發麻。

“小心。“徐昭突然停步，腰間的木劍微微出鞘，“是雜音妖獸。“

林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記得昨夜在山坳里，骨笛突然發燙，引得林子里的夜鳥全撲棱棱飛起來；想起徐昭說“雜音妖獸是鎮音石碎裂后，怨氣凝成的活物“，此刻再聽這聲音，只覺后頸的傷疤都在發燙。

林子里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一只體型如小牛犢的妖獸從樹叢里竄出來，皮毛泛著青灰色，眼睛是兩個血洞，嘴角滴著涎水，正對著兩人嘶叫。它的脖頸處纏著幾縷黑紅色的霧氣，霧氣里浮動著細碎的音符，像無數只手在抓撓空氣。

“雜音妖獸！“徐昭低喝一聲，“這東西專啃食帶音波的東西，林兄弟，你......“

話音未落，妖獸已撲了過來。它的速度快得驚人，林風只覺眼前一花，便被撞得踉蹌后退。妖獸的獠牙擦過他的衣袖，布帛撕裂的聲音里，他聞到股腥甜，那是是血的味道。

“林風！“徐昭揮劍斬向妖獸，木劍與妖獸的利爪相撞，發出“鐺“的一聲脆響。妖獸吃痛，發出尖銳的嚎叫，尾巴橫掃過來，將徐昭掃得撞在樹干上。

林風趁機滾到一旁，懷里的骨笛突然發燙。他摸出骨笛，兩塊斷口嚴絲合縫的骨片在陽光下泛著幽藍。妖獸的血洞眼睛死死盯著他，黑紅色的霧氣纏上他的褲腳，像活物似的往他身上鉆。

“小雜種，又是你！“徐昭從樹后爬起來，抹了把嘴角的血，“這東西盯上你了！“

林風攥緊骨笛，感覺有股熱流從骨笛里涌出來，順著血脈爬進心里。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骨笛護著你“，想起昨夜在地窖里，骨笛曾發出清鳴，擊退了劉寡婦，就在此刻，這骨笛或許能救他的命。

“嗡“

骨笛發出一聲清鳴，像根細針，刺破了籠罩在妖獸身上的黑紅色霧氣。妖獸的動作頓了頓，血洞眼睛里的瘋狂褪去幾分，發出困惑的嗚咽。

“有用！“徐昭眼睛一亮，“林兄弟，接著吹！“

林風深吸一口氣，將骨笛貼在唇邊。他能感覺到，骨笛里的紋路在發燙，像在回應他的呼吸。他想起父親教他打鐵時的口訣：“風兒，打鐵要順著火候，不能急。“此刻，他試著將氣息順著骨笛的紋路推送。

“嗡......嗡......“

骨笛發出連綿的清鳴，像山澗的流水，又像古寺的鐘聲。妖獸的黑紅色霧氣被這聲音攪得支離破碎，它的身體開始抽搐，爪子深深摳進泥土里，鮮血順著指縫流出來，滴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徐昭趁機沖上前，木劍直刺妖獸的后頸。妖獸吃痛，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轉身撲向徐昭。徐昭側身避開，木劍劃開妖獸的肚皮，黑紅色的霧氣從傷口里噴涌而出，像團黑色的火焰。

林風停止吹笛，骨笛的熱度漸漸退去。他看著妖獸在地上翻滾，最后抽搐著不動了，這才松了口氣。

“呼......“徐昭抹了把汗，走到林風身邊，“林兄弟，你這骨笛......“

“是爹的遺物。“林風低頭看向骨笛，骨片上的紋路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他說，這是鎮音石的骨頭。“

徐昭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鎮音石的骨頭？那你可知，這妖獸為何纏上你？“

林風搖頭。

“因為鎮音石碎了，雜音順著地脈往人間鉆。“徐昭壓低聲音，“這妖獸是雜音的'幼蟲'，專找帶音波的東西。你懷里的骨笛能引動音波，所以它才纏上你。“

林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昨夜在山路上，骨笛突然發燙；想起這七日里，總感覺有雙眼睛盯著自己

原來不是萬竅樓的探子，是這些雜音妖獸。

“那......玄衍宗能護我嗎？“他問。

徐昭笑了笑：“玄衍宗的音律長老蘇清寒，最懂鎮音石的事。他昨日還跟我說，最近山門外頭的雜音越來越重，怕是和鎮音石碎裂有關。你既帶著骨笛，或許......“

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鐘聲。是玄衍宗的晨鐘。

徐昭拍了拍林風的肩膀：“走，去見我師尊。他該等急了。“

兩人加快腳步，往山門方向走。林風摸了摸懷里的骨笛，感覺有股熱流從骨笛里涌出來，順著血脈爬進心里。他想起那只雜音妖獸的血洞眼睛，想起徐昭說“蘇清寒最懂鎮音石“，突然明白了這些情況，或許，這就是他的命數。

山門就在眼前。朱漆門楣上的“玄衍宗“三個大字，在晨霧里若隱若現。林風望著那三個字，喉結動了動，輕聲說：“爹，我好像......要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