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掌心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瞳孔中仿佛有星云旋轉。他嘗試用意志與之溝通，但除了偶爾涌入的碎片化直覺外，沒有得到更清晰的回應。虎口處的鑰匙印記與掌心眼睛之間似乎建立了某種連接，兩者交替散發著微弱的熱量，如同在進行無聲的對話。

他小心地戴上特制的黑色半指手套，既能遮蓋大部分印記，又不影響手指活動。昨晚的電話警告仍在耳邊回響：“不要相信她，凌夜。她已經被標記了，就像你一樣。”

蘇曉也被標記了。這個事實既令人不安，又奇異地帶來一絲安慰——至少他不是唯一經歷這一切的人。但那個隱藏在暗處的警告者是誰？是莫里斯嗎？還是其他知曉內情的人？

去公司的路上，凌夜格外留意周圍環境。城市看起來與往常無異，但在細節處似乎隱藏著異常：廣告牌上的文字偶爾會扭曲成夢中那些詭異符號的形態；地鐵隧道深處的黑暗比記憶中更加濃重，仿佛有生命般蠕動；甚至行人的影子有時會拉長得不自然，在陽光下保持不該存在的長度。

到達公司時，凌夜注意到前臺放著一盆從未見過的銀色植物，葉片形狀與他夢中那座銀塔驚人相似。當他經過時，葉片無風自動，齊刷刷地轉向他的方向。

“新來的風水植物，”前臺小姐注意到他的目光，笑著說，“據說能凈化負面能量。”

凌夜勉強點頭回應，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仿佛在警告他什么。

蘇曉的座位空著，電腦屏幕暗著。鄰座的同事注意到凌夜的視線，隨口說：“蘇曉請病假了，說是偏頭痛又犯了。”

凌夜的心沉了下去。偏頭痛——蘇曉確實偶爾會犯，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未免太過巧合。他嘗試撥打她的手機，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一整天的工作中，凌夜心神不寧。代碼在屏幕上扭曲變形，不時幻化成門和鑰匙的形狀。他多次起身去洗手間，用冷水沖洗面部，但掌心的灼熱感持續不去，仿佛在催促他采取行動。

午休時，他借口外出買咖啡，再次來到電信塔附近。白天的銀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但掌心的眼睛卻異常平靜，甚至有些冷淡，仿佛對這個地點失去了興趣。

“不再重要了嗎？”凌夜低聲自語，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微弱脈動，如同無聲的確認。

返回公司的路上，他注意到一家新開的書店櫥窗里陳列著一本名為《夢境符號學》的厚重大部頭。封面上印著的符號與他手上的印記驚人相似。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他推門走了進去。

書店內部比外面看起來深邃得多，書架高聳至天花板，形成狹窄的通道。空氣中有舊紙張和灰塵的氣息，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古老感。掌心的眼睛突然活躍起來，發熱并輕微震動，指引他走向書店深處的一個角落。

在最靠墻的書架上，凌夜找到了一本沒有書名的黑色封皮書。當他觸摸書脊時，掌心的眼睛突然灼熱難當，虎口的鑰匙印記也同步發出微弱藍光。

“很少有人會對那本書感興趣。”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凌夜轉身，看到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站在陰影中，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后顯得異常巨大。

“這是什么書？”凌夜問道，小心地將書從架上取下。書入手沉重，封面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只有一種類似皮革的奇特觸感。

老人緩緩走近：“那是一本等待正確讀者的書。”他的目光落在凌夜戴著手套的右手上，微微一笑，“看來它等到了。”

凌夜感到一陣寒意：“您知道這是什么書？”

“書的內容不重要，”老人神秘地說，“重要的是它選擇讓誰閱讀。”他指了指書店后方的閱讀區，“何不坐下來翻翻看？”

在書店角落的閱讀區，凌夜小心地翻開黑色書籍。書頁是某種奇特的材質，不像紙張，反而更像是薄薄的皮質。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那種陌生的符號，與他手上的印記同源但更加復雜。

令人驚訝的是，當他凝視那些符號時，它們似乎會在視野邊緣微微蠕動，然后重新排列成他能夠理解的文字！

“門與鑰匙，夢與現實，本是一體兩面。”第一頁上這樣寫著，“巡狩者行走于邊界，維系平衡。”

凌夜急切地翻動書頁，掌心的眼睛灼熱得幾乎疼痛，仿佛在與書中的內容產生共鳴。書中描述了名為“萬夢天”的領域，是所有夢境的源頭與終點；提到了“夢魘”的存在，是夢境中的扭曲與惡意；還詳細記載了各種門與鑰匙的符號和意義。

在關于“標記”的章節中，凌夜找到了與自己手上印記相似的圖案。書中描述，被標記者是能夠自由穿梭夢界與現實的特殊個體，被稱為“巡狩者”或“守門人”。每個人的標記都有所不同，代表不同的能力與命運。

凌夜屏住呼吸，翻到“鑰匙持有者”的章節。書中的插圖與他虎口處的印記幾乎一模一樣，文字描述道：“鑰匙持有者能夠開啟最深層的門扉，通往萬夢天的核心領域。但也因此最容易吸引夢魘的注意。”

最后，他找到了關于“眼睛”的記載——掌心的圖案被稱為“真理之眼”，能夠讓持有者看破幻象，感知隱藏的門與路徑。書中警告道：“但切記，不是所有真相都應該被看見。”

當凌夜試圖翻到下一頁時，發現后面的書頁全部被某種力量粘合在一起，無法分開。他用力嘗試，書頁卻紋絲不動，仿佛本來就是一體的。

“看來它只愿意向你展示這些。”老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凌夜一跳。他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凌夜身后，悄無聲息。

“后面的內容呢？”凌夜急切地問，“怎么才能看到？”

老人搖搖頭：“當時機到來，書自然會開啟后續章節。或者...”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凌夜的手，“當你找到其他的碎片。”

凌夜心中一動：“其他的碎片？還有類似的書？”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萬夢天的知識分散在許多地方，以許多形式存在。書籍、夢境、記憶...甚至人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凌夜的手上，“你已經遇到了另一位被標記者，不是嗎？”

凌夜警惕地看著老人：“你是誰？怎么知道這些？”

“我只是個書店老板，”老人微笑著，“偶爾會遇到像你這樣的特殊讀者。”他指了指凌夜手中的書，“那本書你可以帶走，它選擇你了。”

凌夜低頭看著手中的黑書，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仿佛在表示贊同。當他再次抬頭時，發現老人已經消失不見，如同從未存在過。

帶著滿腹疑問和那本神秘的黑書，凌夜返回公司。整個下午，他都無法集中精神工作，腦海中不斷回響著書中的話語和老人的暗示。

下班后，凌夜再次嘗試聯系蘇曉，依然無果。猶豫再三，他決定前往蘇曉的公寓查看情況。

蘇曉住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個老式公寓樓里。當凌夜到達時，天色已晚，樓道里的燈光昏暗閃爍，營造出一種不安的氛圍。

敲響蘇曉的房門后，里面傳來窸窣的動靜，但無人應答。凌夜加重力度再次敲門：“蘇曉？是我，凌夜。你還好嗎？”

門內突然安靜下來，然后傳來鎖芯轉動的聲音。門開了一條縫，蘇曉的臉出現在門后。她面色蒼白，眼睛下有深深的黑影，但令凌夜心驚的是她的眼神——空洞而陌生，仿佛另一個人在透過她的眼睛觀看。

“蘇曉？”凌夜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聽說你病了。”

蘇曉的聲音沙啞而平板：“我沒事。只是需要休息。”

凌夜注意到她的左手一直藏在身后，右手則緊緊抓著門框，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掌心的眼睛突然開始劇烈灼熱，仿佛在發出緊急警告。

“你需要幫忙嗎？”凌夜試圖看清公寓內部，但蘇曉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視線，“我可以幫你買點藥或者食物。”

“不需要。”蘇曉生硬地回答，眼神閃爍了一下，瞬間恢復了些許往常的神采，“凌夜，你最好離——”

話未說完，她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眼睛翻白，左手不由自主地從身后抽出。凌夜倒吸一口冷氣——蘇曉的左前臂上布滿了黑色的符號，如同活物般在她皮膚下蠕動！

“快走！”蘇曉用盡最后力氣喊道，聲音中充滿恐懼，“它們已經注意到你了！”

門被猛地關上，鎖芯迅速轉動。凌夜愣在原地，掌心的眼睛灼熱得幾乎無法忍受，虎口的鑰匙印記同步發出強烈的藍光。

他后退幾步，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樓道里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在明暗交替中，墻壁上浮現出之前不存在的陰影符號，與書中和蘇曉手臂上的符號同源。

凌夜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嚴重錯誤——前來尋找蘇曉的舉動，可能同時暴露了自己和她。

匆匆離開公寓樓，凌夜感到背上有種被注視的刺痛感。回頭望去，似乎看到蘇曉窗戶后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不像人類的身形。

回家的地鐵上，凌夜緊緊抱著那本黑書，掌心的眼睛持續散發著警告性的熱量。他注意到車廂里有幾個乘客的表情異常空洞，與蘇曉之前的狀態相似。當他們偶爾目光相交時，凌夜能看到他們眼中一閃而過的黑色符號。

地鐵在隧道中穿行，燈光突然全部熄滅，車廂陷入完全的黑暗。凌夜感到一陣熟悉的失重感，仿佛再次墜入夢境。在黑暗中，他聽到無數竊竊私語，使用著那種陌生的語言，卻又莫名理解其中的含義：

“門已找到...鑰匙在此...覺醒之時臨近...”

燈光重新亮起時，一切恢復正常。乘客們各自看著手機或閉目養神，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但凌夜注意到，對面玻璃窗上反射出的影像中，有幾個乘客的倒影有著發光的符號和非人的眼睛。

回到家，凌夜鎖好門窗，將黑書放在桌上。掌心的眼睛逐漸平靜下來，但虎口的鑰匙印記依然散發著穩定的微光。

他翻開黑書，發現內容發生了變化。原本無法閱讀的后續章節現在可以翻開，但上面的符號不再重組為可理解的文字，而是保持原狀，仿佛在等待什么條件滿足。

電話突然響起，是未知號碼。凌夜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

“凌夜先生？”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我是莫里斯。我們需要見面，時間不多了。”

凌夜心跳加速：“莫里斯？你到底是誰？蘇曉怎么了？”

“蘇曉被夢魘附身了，但還有救。”聲音急促而嚴肅，“明天午夜，在電信塔下見面。帶上書和你的鑰匙。”

“等等！什么書？什么鑰匙？”凌夜追問，但電話已經被掛斷。

他放下電話，感到一陣寒意。莫里斯知道書的存在，還知道鑰匙的事情。這個神秘人物似乎一直在暗中觀察他。

凌夜走到窗前，望著城市的夜景。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視線中的城市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某些建筑散發著詭異的靈光，街道上漂浮著半透明的影子，夜空中有一輪不自然的銀月高懸——與他夢中的景象重疊在一起。

現實與夢境的邊界正在模糊，而他就站在那條界線上。

低頭看向手中的黑書，凌夜發現書頁上的符號正在發光重組，形成新的信息：

“信任源于驗證，真相需要代價。小心午夜之約，并非所有自稱盟友者皆為朋友。”

凌夜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在踏入一個遠超想象的復雜局面。蘇曉需要幫助，莫里斯可能是關鍵，但那個警告也不能忽視。

掌心的眼睛突然劇烈灼熱，投射出一幅幻象在他腦海中：電信塔下的午夜約會，但不止莫里斯一人在場——還有數個模糊的黑影潛伏在四周，散發著明顯的惡意。

幻象消失后，凌夜感到一陣疲憊，但決心已定。無論風險如何，他都必須去會見莫里斯，為了蘇曉，也為了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他將黑書小心收好，注意到書脊處有一個凹陷，形狀與他虎口的鑰匙印記完美契合。仿佛受到某種直覺驅使，凌夜將右手虎口按在凹陷處。

書突然發出柔和的藍光，頁頁翻動，最終停在一幅新的插圖上：一座被黑色藤蔓纏繞的銀塔，塔頂站著一個身影，手中舉著發光的鑰匙，面對空中無數猙獰的陰影。

插圖下方有一行小字：“巡狩者的抉擇：拯救一人，或守護眾生？”

凌夜凝視著那幅插圖，感到命運的齒輪正在緩緩轉動。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仿佛在默默記錄著他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即將引領他走向不可知未來的選擇。

窗外，那輪銀月升高，月光中帶著一絲血色，預示著不祥的夜晚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