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坐在床沿,目光無法從掌心那只睜開的眼睛圖案上移開。它不像 tattoo 或烙印,更像是從皮膚深處透出的印記,瞳孔部分甚至隨著他的呼吸微微收縮舒張,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當他嘗試用左手觸摸時,能感覺到極其細微的凹凸感,如同觸摸一張極其精細的浮雕。
“不要相信...”夢中那個存在未盡的話語在腦海中回響,與掌心眼睛的注視形成令人不安的二重奏。
他拿起那張突然出現的紙條?!靶浅娇Х瑞^”是他和蘇曉常去的地方,每周五下午他們都會在那里喝咖啡閑聊。今天正是周五,而這張紙條指定了三時——通常他們約的是四點半。
這絕不是巧合。
凌夜走到窗前,陽光下的城市看起來平常無奇,但他掌心的眼睛卻在日光下顯得更加清晰,虹膜部分隱約可見細微的紋路,像是某種未知的地圖或星圖。當他凝視那些紋路時,會有短暫的眩暈感,仿佛正在從高處俯視某個陌生地形的錯覺。
洗漱時,他刻意避免直視掌心,但那道視線卻如影隨形,即使背對著也能感覺到那種被注視的異樣感。更令人不安的是,右手虎口處的鑰匙印記與掌心的眼睛似乎產生了某種共鳴,兩者交替散發著微弱的熱量,如同在進行無聲的交流。
去公司的路上,凌夜特意戴上了一副輕薄的手套,以遮掩掌心的異常。地鐵上,他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每當他靠近某些特定的人時,掌心的眼睛會突然變得灼熱,而那些人大都面色疲憊、眼帶黑圈,像是長期睡眠不足的樣子。
有一次,當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女子踉蹌著差點撞到他時,掌心突然灼熱得幾乎疼痛。凌夜下意識地扶住她,瞬間瞥見她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黑色印記——與他虎口處的淤痕驚人相似,只是形狀略有不同。
“對不起,”女子慌忙站直,眼神閃爍不定,“我...我沒睡好。”
她匆匆下車,消失在人群中。凌夜愣在原地,掌心的熱度逐漸消退。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夢境的異常正在滲透進現實,而似乎還有其他人經歷著類似的事情。
辦公室裡,凌夜難以集中精神。代碼在屏幕上扭曲變形,不時幻化成夢中那些詭異符號。他不得不頻繁地去洗手間,用冷水沖洗面部,以保持清醒。每次看向鏡子,都能看到手套下隱約透出的微光,提醒他掌心的異常存在。
午休時,蘇曉一如既往地活力十足地湊過來:“周五啦!今天星辰咖啡館,別忘了哦!”
凌夜猶豫了一下,決定試探性地問問:“說起來,你最近有沒有做過什么...特別的夢?”
蘇曉眨眨眼:“特別?比如呢?春夢?”她促狹地笑著。
“更像是...超現實的夢,”凌夜謹慎地選擇用詞,“比如在奇怪的地方,看到不尋常的東西...”
蘇曉歪頭想了想:“嗯...我前天倒是夢到自己在一座巨大的圖書館里,書架高得看不到頂,所有的書都是空白的。”她聳聳肩,“可能是因為最近在準備那個大型資料庫項目吧。怎么了?你的噩夢還沒結束?”
凌夜下意識地摸了摸手套下的掌心:“算是吧。而且越來越真實了?!?/p>
“哇,那你要不要試試我奶奶教我的方法?”蘇曉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在枕頭下放一把剪刀,據說可以剪斷噩夢。”
凌夜苦笑:“恐怕沒那么簡單?!?/p>
“說真的,”蘇曉表情認真起來,“如果一直做噩夢,最好還是去看看醫生。長期睡眠不好會影響健康的?!彼鋈幌氲绞裁?,“對了!我認識一個很棒的心理醫生,專門研究睡眠障礙。要不要推薦給你?”
就在凌夜準備回答時,他掌心的眼睛突然劇烈發熱,甚至微微震動起來。他猛地縮手,這個動作引起了蘇曉的注意。
“你的手怎么了?”她好奇地問,“為什么戴著手套?”
凌夜急中生智:“有點過敏,起了疹子,不太好看。”
蘇曉同情地咂咂嘴:“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先是噩夢,又是過敏...”她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這是壓力太大導致的免疫力下降!所以今晚更要去喝一杯放松一下了!”
凌夜勉強笑了笑,掌心的灼熱感逐漸平息,但那種被警示的感覺揮之不去。那個心理醫生可能不是個好主意,眼睛的反應像是在警告他什么。
下午的工作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凌夜數次查看時鐘,期盼又不安地等待著三點的到來。他掌心的眼睛時而平靜,時而微微發熱,仿佛在感應著周圍環境中看不見的變化。
兩點四十分,凌夜借口提前外出辦事,離開了辦公室。星辰咖啡館離公司只有兩個街區,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思考即將面臨的會面。
莫里斯是誰?為什么選擇通過這種方式聯系他?那張紙條是如何出現在他枕頭下的?最重要的是,那個“不要相信”的警告是針對誰的?
到達咖啡館時,距三點還差十分鐘。凌夜選擇了一個靠窗的隱蔽位置坐下,點了杯黑咖啡。他刻意背對著墻,這樣可以觀察整個咖啡館的入口和內部。
掌心的眼睛突然微微發熱,指引他看向咖啡館的角落。那里坐著一個老人,正在閱讀一本厚重的古籍。老人似乎感覺到凌夜的視線,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然后又低頭繼續閱讀。
三點整,咖啡館的門被推開。凌夜期待地望去,進來的卻是蘇曉。
“哇,你這么早就來了?”蘇曉驚喜地走過來,“我還以為我是最早的呢!”
凌夜愣住了:“你怎么...現在才三點啊?!?/p>
蘇曉困惑地眨眨眼:“是啊,我們不是約的三點嗎?你昨天發消息說今天要提前,因為有事情要告訴我。”
凌夜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我發的消息?”
“對啊,”蘇曉拿出手機,展示聊天記錄,“你看,昨天半夜發的?!?/p>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他的賬號發出一條消息:“明天咖啡館見面提前到三點,有重要事情告訴你?!枰埂?/p>
但他從未發過這樣的消息。
就在這時,掌心的眼睛突然劇烈灼熱,幾乎到了疼痛的程度。凌夜猛地意識到什么,抬頭緊緊盯著蘇曉:“你最近真的只做過那個圖書館的夢嗎?”
蘇曉被他的嚴肅語氣嚇了一跳:“呃...其實還有幾個,但都很模糊啦。為什么問這個?”
“告訴我,”凌夜壓低聲音,“在夢里,你有沒有見過一扇門?或者...一把鑰匙?”
蘇曉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變得異??斩矗骸伴T?鑰匙?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但她的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左腕,那里戴著一只寬手鏈。凌夜注意到這個動作,掌心的眼睛灼熱得幾乎要燒穿手套。
“蘇曉,”他緩緩問道,“你的手腕上有什么?”
蘇曉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突然想起有點事,先走了!”
她幾乎是跑著離開咖啡館,留下凌夜一人呆坐在原地。服務員被動靜吸引過來,關切地問:“先生,沒事吧?”
凌夜搖搖頭,心神不寧地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咖啡??酀囊后w滑過喉嚨,卻無法沖散心中的不安。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即使隔著手套,也能感覺到那只眼睛正在注視著他,仿佛在無聲地傳達著什么信息。
幾分鐘后,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曉發來的消息:“對不起,剛才突然不舒服。今晚老時間見?4:30?”
凌夜盯著手機屏幕,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他回憶起蘇曉剛才異常的反應,以及她摸向手腕的那個動作。有什么東西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他回復:“好的,老時間見。”
放下手機,凌夜陷入沉思。那個冒充他給蘇曉發消息的人很可能就是莫里斯,或者是與莫里斯相關的人。但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是為了阻止他告訴蘇曉什么?還是為了測試蘇曉的反應?
更令人不安的是蘇曉的表現。她明顯對“門”和“鑰匙”有反應,而且手腕上很可能藏著什么秘密。長期以來的好友,可能一直隱瞞著與他相似的經歷。
凌夜回想起蘇曉總是對超自然現象感興趣,經常轉發各種神秘事件的帖子,但總是以開玩笑的態度。難道那不僅僅是玩笑?難道她一直在以這種方式試探他?
下午四點二十分,凌夜仍然坐在咖啡館里,面前的咖啡已經冷透。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象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一切都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四點三十分整,蘇曉準時出現在咖啡館門口。她看起來完全恢復了正常,臉上帶著往常那種活潑的笑容。
“嘿!抱歉中午有點失態,”她輕松地說著,坐下來,“可能是低血糖什么的?!?/p>
凌夜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試圖找出任何不自然的痕跡:“沒事吧?需要吃點甜的嗎?”
“不用不用,”蘇曉揮手笑道,“說起來,你要告訴我什么重要事情?”
凌夜猶豫了一下,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像是在警告他什么。他決定換個方式試探:“其實是我可能找到治療噩夢的方法了。”
蘇曉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方法?”
“一種...冥想技巧,”凌夜編造道,“專注于一個象征性的意象,比如一扇門或一把鑰匙,據說可以幫助控制夢境。”
蘇曉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僵硬了,但很快又恢復自然:“聽起來很神秘啊。有效嗎?”
“還在嘗試,”凌夜小心地說,“說起來,你手腕上那個手鏈很漂亮,新買的嗎?”
蘇曉下意識地摸了摸手鏈,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啊,這個啊,地攤貨而已?!?/p>
對話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繼續,兩人都在小心地試探對方,卻又不敢直接觸及核心。凌夜注意到蘇曉多次無意識地觸摸手腕上的手鏈,每當話題接近夢境或超常現象時,她就會巧妙地轉移話題。
夕陽西下,咖啡館的燈光逐漸亮起。凌夜掌心的眼睛突然開始規律地發熱,如同某種計時器到達終點。他借口去洗手間,在里面脫下手套,震驚地發現掌心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瞳孔中仿佛有星辰運轉。
回到座位時,他發現蘇曉正在查看手機,表情異常嚴肅。看到他回來,她迅速收起手機,笑容重新回到臉上,但眼中多了一絲難以解讀的情緒。
“我得走了,”蘇曉突然說,“突然想起有點事?!?/p>
凌夜沒有挽留,只是點點頭。他看著蘇曉匆匆離去的背影,注意到在她抬手推門的瞬間,手腕上的手鏈滑落了一下,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黑色印記——與他虎口處的淤痕驚人相似,但形狀更像是一本閉合的書。
夜幕降臨,凌夜獨自走在回家的街道上。城市華燈初上,但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今天的發現中。蘇曉明顯有所隱瞞,而且很可能也經歷了類似的夢境體驗。莫里斯通過某種方式操控了他們的會面,似乎既想讓他們相遇,又想阻止某些信息的交流。
最重要的是,掌心的眼睛正在發生某種變化,仿佛正在適應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活躍。
回到家,凌夜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緩緩脫下手套。掌心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在燈光下顯得栩栩如生。當他凝視它時,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正在通過這只眼睛看著自己。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發現虎口處的鑰匙印記周圍,那些細密的符號正在緩慢地移動,重新排列成新的圖案。
電話突然響起,是蘇曉的號碼。凌夜接起來,卻聽到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
“不要相信她,凌夜。她已經被標記了,就像你一樣?!?/p>
電話隨即被掛斷,只剩下忙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凌夜緩緩放下手機,看向鏡中的自己。掌心的眼睛仿佛在對他微笑,瞳孔中反射出無數個小小的房門,每一扇都在緩緩開啟,通向未知的黑暗。
窗外,一輪奇異的明月升起,月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銀色,與他夢中那座銀塔的光芒如出一轍。
凌夜知道,蘇曉的秘密、莫里斯的身份、掌心的眼睛——所有這些謎團都指向一個真相,一個關于現實本質的真相。而他即將揭開這個真相的面紗,無論自己是否準備好了面對后果。
他低頭看著掌心,輕聲問道:“你到底是什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仿佛回應他的問題,眼睛的瞳孔微微收縮,一股清晰的信息直接涌入他的腦海:
“我們是守望者。你是鑰匙的持有者。時間到了,門即將全部開啟?!?/p>
凌夜感到一陣寒意,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終于接近真相的預感。他看向窗外那輪奇異的明月,知道今晚的夢境將會不同以往。
而這一次,他決定主動迎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