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月,為了讓孩子上幼兒園,安安上了老蘇家的戶口,正式改名為蘇棠——原因無他,她實在太愛吃糖了。杜若覺得糖字太甜,便折中取了個“棠”字。
幼兒園鐵門上漆著褪色的向日葵,杜若蹲下給蘇棠別上第三個發卡:“今天不許再弄丟了。”
放學接到她時,發卡果然又不見了。蘇棠辮子散亂,手指絞著衣角:“張達飛說我是土包子,不配戴發卡。”
夜里,杜若發現女兒膝蓋有淤青,問她怎么弄的卻囁嚅著說不出話來。杜若去問了班主任,老師委婉地說蘇棠“性格太孤僻”,不敢主動添飯,被男同學扯頭發也不反抗。
第二天送孩子時,她蹲下來握住女兒的肩膀:“有人欺負你,你就大聲喊老師。”
臨近中午,杜若特意提前十分鐘到幼兒園接孩子,剛好在大門外看到了揪心的一幕:蘇棠被堵在墻角,張達飛正扯著她頭發嘲笑,其他孩子圍成一圈看熱鬧。蘇棠像只被拔毛的小鵪鶉,低著頭,肩膀輕微顫抖。
這天傍晚,杜若加班,老蘇接蘇棠回來。杜若回家后,發現蘇棠遮遮掩掩的,有血色從她的淺色衣服里滲出來。杜若心里一涼,掀起她的袖子,一眼就看到了女兒胳膊上的紅色擦傷,鮮血正從傷處滲出。
蘇棠怕大人發現,還用衛生紙包了一下。沒想到血浸透了衛生紙,弄到了衣服上。
“這是怎么弄的?啊?”
蘇棠扁扁嘴,小聲道:“他們拉著我玩游戲,輸了要懲罰,讓妞妞背我,她背不動,把我摔到了地上,胳膊就破了。”
杜若忍著火氣,蹲下檢查蘇棠的腿,果然膝蓋也擦破了。
老蘇皺著眉頭:“先去診所包扎一下。”
杜若點點頭,把女兒放上自行車后座。
到了診所,醫生用碘伏和雙氧水清洗蘇棠的傷口。蘇棠疼得呲牙咧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硬是沒有哭出來。
“最好再打個破傷風。”醫生說。
打破傷風的時候,蘇棠疼得臉都扭曲了,渾身顫抖。杜若緊緊抱著她,等打完了針,問醫生要了一張收據。第二天帶著蘇棠去了幼兒園,找班主任對質。
“妞妞是哪個?她非要背我女兒,摔傷了她的胳膊和腿,您看怎么處理?”
班主任臉色嚴肅地把妞妞叫了過來,她一看到蘇棠胳膊和膝蓋上的紗布,嚇得哭了出來,抽噎著含糊不清道:“是張...他們讓我背蘇棠,我不是故意的...嗚嗚...”
班主任面露難色,打電話給妞妞的家長,簡單敘述了一下經過。
十分鐘后,妞妞的爺爺來了,他滿頭大汗地從自行車上下來,一眼看到蘇棠的傷,黝黑的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我家孩子不懂事,實在對不起,醫藥費我們家出了。”妞妞的爺爺掏出一沓錢,數了又數,湊了一百塊給杜若。
杜若臉色復雜地接過了。
“老師,據我所知,你們班的張達飛經常欺負我女兒,這次的事件也離不開他。”
班主任歉意道:“達飛確實比較調皮,我們會加強教育的。”
杜若臉色稍霽:“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我會告到園長那里去。”
“是是是。”班主任對杜若再三保證,“您放心吧。”
蘇棠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等杜若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發起燒來。
杜若把孩子送到診所,交代了她乖乖遵醫囑打針以后,就上班去了。
蘇棠一個人坐在診所的長凳上,其他孩子都有一到兩個家長陪護。打針的時候,他們趴在父母懷里痛哭出聲。蘇棠燒得頭痛,小小的身體靠在暖氣片上。
“蘇棠,過來打針。”
蘇棠走過去,一聲不吭地趴在凳子上,針頭扎進肉里,她疼得閉上眼咬緊牙關。推藥的幾秒鐘漫長得猶如凌遲。
“還有一針,換一邊。”
蘇棠聽話地換邊,好不容易挨到打完了,若無其事地穿好褲子走回原本的位置上坐下。
其他帶孩子看病的家長紛紛贊嘆道:“好堅強的女娃啊。”
四歲的男孩在爸爸懷里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一臉淡然的蘇棠。
“你看這個姐姐多厲害,打針都不哭。”
那男孩張著嘴,傻傻地點了點頭:“厲、厲害...”
杜若披霜戴雪地推門而入,蘇棠抬頭看著媽媽。
“我簽完到就趕過來了,怎么樣,痛不痛?”
被媽媽一問,剛才強忍的痛感一下子涌了上來,蘇棠想說不痛,開口卻是哽咽,眼睛迅速紅了。
“哈哈,孩子看到媽媽才委屈了。”其他家長笑道。
“已經很堅強了。”診所的大夫說。
杜若心疼地把女兒擁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