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舜英,生于康熙七年,生母戴姨娘只是個不得寵的小妾,且在她七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按理說,這個開局有點悲催。
但是,她運氣好,生在富貴顯赫之家,上頭的嫡母赫舍里老夫人寬厚和氣,便將她接到膝下,與嫡親的長女一并撫養(yǎng)。嫡母寬厚,長姐溫柔,著實慰藉了喪母的舜英。
后來,長姐入宮為妃,轉(zhuǎn)年就封了貴妃,孝昭皇后薨了之后,又晉位皇貴妃,再后來,生了個女兒,可惜女兒先天不足夭折了,再再后來,長姐也沒了。
哦,對了,長姐死前被封為皇后,便是歷史上那個有名的“一日皇后”了。
也是個可憐人啊。
舜英年幼之時,其實根本沒怎么入親爹的法眼,但隨著一日日長大,模樣愈發(fā)出眾——這個老狐貍就敲響了算盤。
其實在孝懿皇后在世的時候,佟國維就希望她入宮“幫襯”無子的長姐了。
當然了,這個請求被孝懿皇后嚴辭否決了,甚至還說要給她求個賜婚。
面對身份已經(jīng)貴重的長女,哪怕是佟國維也沒轍。
但佟國維又不甘心把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了,便裝模作樣挑挑揀揀——揀選了個病秧子,又慢吞吞籌備婚事。
果不其然,六禮還沒走一半,未婚夫就掛了。
于是,佟國維便命她守上三年,再行議婚。而再次議婚之際,她已經(jīng)是個“老姑娘”,所以人家看中了三格格瓊芳……
舜英大度地表示,不好耽誤了妹妹的婚嫁,所以,這個三妹妹愣是比二姐姐早嫁出去好幾年。
再后來,孝懿皇后病逝,自然就更沒人攔得住佟國維了。
“你進宮的事兒,去歲皇上私底下就許了,只是你伯父不幸戰(zhàn)死,生生又耽誤了一年。”佟國維老臉上滿是懊惱。
佟國維慈愛地看著這個姿容卓絕的女兒,“舜英,你不會怪阿瑪吧?”
舜英微笑著說:“怎么會呢?女兒不是那種耐不住性子的人。”——我巴不得多耽誤幾年呢。
佟國維見女兒毫無怨色,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可是指望這女兒為他、為家族爭氣的,自然不能叫女兒心中生了嫌隙。
佟國維緩緩點頭,復(fù)又一臉驕傲地道:“我的女兒花容月貌,怎能隨便嫁尋常子弟?”
舜英:所以你就要讓你女兒嫁給小妾一群、兒子一堆,年已三十有八的糟老麻子?!
現(xiàn)年二十三歲的舜英,已經(jīng)是京中少有的超大齡老姑娘了,她三妹妹瓊芳都已經(jīng)膝下有子了,她最小的妹妹蘭藉過兩年也該議親了。
至于說什么選秀——雖然理論上是三年一選,但實際上,考慮到財政支出、各種戰(zhàn)事耽誤,選秀推遲甚至取消也是常有的事兒。更要緊的是,早在孝懿皇后在世的時候,就為家中諸位妹妹求了免選。
要不然,佟國維早就讓她去參選了,哪里能留到現(xiàn)在?
在古代,大齡剩女是受鄙視的。
但舜英在佟家,倒是待遇不錯,阿瑪兄弟都對她“寄予厚望”,哪怕是嫡母赫舍里老夫人,對她也是三分憐愛、七分“看重”。
除了三哥隆科多,舜英和其他佟家親眷關(guān)系都不錯。
“阿瑪所言甚是,二妹妹不但模樣生得好,更難得是通身這股子貴氣。”佟國維的長子葉克書摸了摸自己嘴上的胡須,笑容自得。
老二德克新是個話不多的,只點頭表示贊同。
好在隆科多去送四阿哥了,否則少不得要跟舜英嗆幾句。
佟國維頷首道:“等孝懿皇后喪期過了,我再尋機會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入宮的事兒,最起碼把日子定下來。”佟國維看向次女舜英,“放心,阿瑪必不會讓你耽誤下去了。”
舜英心里呵呵噠,面上溫溫一笑:“一切勞阿瑪費心了。”
唉,能拖延這些年,著實有幾分運氣在里頭。
舜英雖然恨不得出家做尼姑,但想也知道絕無可能。佟家的女兒,個個都是聯(lián)姻的工具人。孝懿皇后如此,三妹瓊芳如此,她亦是如此。
雖然舜英是個顏控,雖然她也不想嫁給個N手老麻子。但她不得不承認,進宮還是有好處的。
頭一條,她不用被婆家催著生娃!因為人家早就有一堆數(shù)不清的娃了!且歷史上的小佟貴妃一生無子——那真是棒棒噠!
倒是娘家怕是會日盼夜盼……
舜英心里琢磨著這些有的沒的,又忖著怕是過會兒隆科多要回來了,便推說要去看望嫡母赫舍里老夫人。
佟國維神色略略復(fù)雜,只道:“好好寬慰你額娘。”
舜英心中不耐:但凡你管管你那個好兒子!赫舍里老夫人也不會被氣傷了身子!
壓下心頭不悅,舜英屈膝一禮,緩步退出了書房。
看著書房門扉合上,葉克書忍不住道:“阿瑪,三弟著實過了些,您好歹說他兩句。”
佟國維老臉上很是不悅:“你懂什么!!”
見老父親動怒,葉克書努了努嘴,低下了頭。
德克新在旁嘆了口氣,依舊不發(fā)一言。
嫡母赫舍里老夫人房中已經(jīng)掌燈,見她前來,赫舍里老夫人理了理花白的鬢角,憔悴蒼老的臉上略略露出幾分笑意道,“餓了吧?先用膳。”
舜英看了一眼侍立在側(cè)的幾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兩位年歲稍長的,是葉克書和德克新之妻,俱是滿洲上三旗著姓大族出身,還有一位年輕少婦、舉止謙和,乃是四弟洪善之妻,雖是漢軍旗出身,卻是妯娌里頭容貌最出挑的一位。
除此之外還有個豆蔻少女,上前一把拉住舜英的手,“二姐姐總算來了!”
舜英赧笑:“四妹和額娘也還沒用嗎?是我來遲了。”
赫舍里老夫人苦笑了笑:“不妨事,今日……我也著實沒什么胃口。”
今日是赫舍里老夫人唯一親生女兒的忌日啊!
幾位媳婦少不得連忙上前寬慰,赫舍里老夫人也只是擺了擺手,道:“擺飯吧,別餓壞了你們姊妹。”
三位晚輩媳婦,甭管是滿洲世家的還是漢軍旗大族,都如使喚丫頭般,親自布菜擺飯,而舜英和四妹蘭藉卻一左一右落座在赫舍里老夫人身旁,連碗筷都由三位夫人親自給擺上。
擺好了之后,三位夫人亦只能侍立一側(cè)。
虧得府上還沒有孫輩小格格,要不然……幾位夫人還得伺候晚輩呢!
四格格蘭藉低聲道:“三嫂嫂又被……”
赫舍里老夫人面容黯淡,旋即正色道:“食不言、寢不語。”
三夫人也是赫舍里家的格格,論起來還是赫舍里老夫人的娘家堂侄女呢。
舜英眉宇間難掩怒容,“今日不比尋常,若三嫂嫂能陪在額娘身邊,也多少能寬慰一二。”
想也知道,不是三夫人不想來,而是來不了了!
隔壁東府佟國綱一脈暫且不提,他們西府——上上下下這些個男人,就沒個好玩意兒!
葉克書是個花心大蘿卜,院里的姨娘通房都快塞不下了!不過好歹沒有寵妾滅妻,大嫂舒舒覺羅氏膝下又有兒子可依,日子還湊合著能過。
老二德克新倒是不算太花心,可惜整日不是走馬聽戲、就是提籠架鳥,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點心一個!
至于老三隆科多——寵妾滅妻到了“青史留名”的新高度!
以上三位都是赫舍里老夫人嫡親的兒子,嘖嘖,沒一個叫老太太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