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件小事，赫舍里老夫人心中頗有怨言，反倒是佟國維不以為意，甚至還數落隆科多習武不佳，否則怎么會三兩下就敗在身量纖纖的妹妹手底下？

而隆科多——都快慪死了！

雖然此事嚴令不許外傳，甚至連東府那邊都不曉得，但不妨礙舜英在西府已經是兇名赫赫。

蒼靈目瞪口呆，“那三爺……難道就沒報復格格？”

舜英嗤笑，“怎么沒有？”——隆科多在她手底下敗得那么慘，自然是不甘心的。據說很是苦練了一番拳腳，然后打著“請教”“切磋”的名義找上門。

——結果自然是青一塊、紫一塊。

可把老夫人給心疼壞了。

舜英表示，沒叫他東一塊、西一塊，已經是老娘手下留情了。

隆科多就這么生生“發憤圖強”苦練了好幾年，“身手了得”的師傅不止換了多少個，不能說沒有進步，可結果并無什么不同，無非就是從兩招倒地，撐到七八招罷了。

最后，素不肯認輸的隆科多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大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敗自己這個天生怪力的妹妹了。

“一次都沒贏過……？”蒼靈有些不敢置信，她看看自家格格那纖細的身量、那白凈細嫩的手，雖然格格也時常騎射，但手心連半點繭子也無，怎么敢都不像是如此強悍之人。

長贏揶揄地“誒喲”了一聲，“三爺身嬌肉嫩，格格也不讓著些！”

舜英強忍著笑意道：“我自然是讓了他三分的?！币蝗弧阉蛩?，也不過就是那幾拳幾腳的事兒！

“所以他才能在我手底下多挨幾下！”這樣她才能多揍幾下！也給隆科多點兒希望，省得三拳兩腳把他打絕望了，不敢來“請教”了！

饒是舜英這般努力“放?！?，也不過才揍了七八回，隆科多就徹底灰心了。

不，應該是隆科多自己看出了她算計，這才偃旗息鼓。

蒼靈仍舊有些不敢置信，“格格您……也太沖動了！就不怕老太爺、老太太生氣？”

舜英冷哼道：“誰叫他竟敢朝我臉上揮鞭子？就算告狀到阿瑪跟前，我也理直氣壯?！?/p>

關乎到她入宮得寵的大事，佟國維是決計不會偏袒兒子的。

蒼靈小聲道：“那老太太呢？她老人家……”額，她老人家似乎——也沒為難過格格！蒼靈微微錯愕，明明老太太偏袒兒子到連娘家侄女都不顧。

舜英幽幽道：“說到底，佟家還得是阿瑪說了算。”赫舍里老夫人心里再不滿，也得忍著。

這個時代，是男尊女卑發展到巔峰的時代，是女人徹底失權的時代。

只要男人想，隨時可以剝奪女人一切合法權利！無論管家權、還是教養子女的權利。

什么男主外、女主內？也就只是說說而已。男人可以賦予你這些權利，自然也可以隨時剝奪！

所以，不是赫舍里老夫人賢惠，而是不敢不賢惠。

蒼靈憂愁地道：“就算有老太爺給您做主撐腰，可是……”蒼靈飛快掃了一眼四周，聲音壓得更低了，“您可是要進宮的啊?！边M了宮，總不能也動輒訴諸拳腳吧？

舜英淡淡說，“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計較?！?/p>

蒼靈心下泛起濃濃的憂忡，她只覺得格格的未來一片晦暗，格格這樣的性子，真的能溫柔小意邀寵嗎？格格打小金尊玉貴，若是入了宮，卻備受冷落，那樣的日子，也太可憐了。

舜英打量著這幾個丫頭，素商、長贏素不多話，也沒什么主見，至于歲余更是個唯舜英命是從的，倒是蒼靈，自己有幾分主意——舜英不知道這好還是不好。

按理說，人該有自己的主見，不能一味做應聲蟲。

不過四人都是佟家的家生子，倒是不必擔心背叛。

“蒼靈還小，婚事倒是不急?！彼从⑿南?，又看向素商、長贏和歲余三人，“倒是你們三個都十八了，而我在佟家的日子怕是也沒多久了，你們若是有意嫁人，我便著手安排。畢竟，我若是入宮，照例也可以帶上幾個陪嫁丫鬟，一旦進了宮，終身怕是就耽誤了。”

歲余第一個上前道：“奴才要一直跟著格格！決計不要嫁人！”

舜英一怔，歲余的姐姐是難產而死……他爹娘又是素來只疼那個“耀祖”弟弟，成天琢磨著把女兒嫁到有錢人家、多賺些嫁妝。

素商和長贏面面相覷，一時都拿不準主意，但想到格格素來厚待身邊人，她們這些年跟著格格那也是穿金戴銀，這個節骨眼上，總不能讓格格只帶著歲余一個丫鬟進宮吧？

二人猶豫的空擋，蒼靈已經近前，她屈膝道：“奴才也愿意一輩子伺候格格?！?/p>

舜英微微訝異，蒼靈來她身邊日子最短……

蒼靈柔聲道：“奴才的姐姐早年所嫁非人，是格格做主幫她合離改嫁了好人家，才有如今好日子?！弊孕《δ咳?，蒼靈自然也明白，格格本性溫柔，只是手段有些過于直率了。正因如此，她更要留在格格身邊，時時勸解才好。

舜英笑了笑：“倒也不是一輩子，宮女滿三十歲還是可以出宮的。只是，若真到了三十歲，你們若像繼續留在我身邊，我自會想法子，你們若是想出宮，我自然也會為你們安排好余生?！?/p>

只要跟了她，舜英總歸是要管一輩子的。

素商、長贏雙雙松了一口氣。

“好了，我要禮佛了。你們都下去吧?！苯駜旱⒄`了不少時間了，得趕緊開始修煉了。

歲余麻利地點上一爐沉水香，便與其他三季丫頭一并退了出去。

小書房里，蒼靈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花梨木博古架，見歲余正在一旁修剪花枝，便悄咪咪湊了過來，低聲道：“歲余姐姐，你當初……就沒攔著點兒？”

就那么眼睜睜看著格格暴打三爺？

歲余面色古怪，“你是沒瞧見那場面，格格生氣，誰敢攔？”別看素日里格格性子溫和得跟個小奶貓似的，可一生氣起來，簡直就是個母大蟲！

啊呸呸！歲余連忙把心中大不敬的想法給呸掉。都是三爺不好，三爺太混賬，格格才氣瘋了的。

蒼靈挺胸道：“若是我遇到這種場面，我一定拼命攔著！大不了讓格格打我幾下消消氣！”

歲余臉色更加古怪了，她掃了一眼蒼靈那纖細的小身板，“就你？”都不夠格格一根指頭戳的……

蒼靈看懂了歲余眼里的鄙夷之意，瞬間小臉紫脹，隱隱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