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余咳嗽了一聲，連忙低語：“咱們格格可不是那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當初，連李四兒都沒打過一下，怎么會打你？”

記得當年，那李四兒也跟在三爺身后，眼瞧著三爺鞭打發妻，她那叫一個興高采烈、生怕事兒不夠大。

蒼靈秀眉顰蹙：“格格為什么不打那個狐貍精？她又不是什么好人！”

歲余回想著當日的場面，“那李四兒都撲到三爺身上了，還哭著求情，叫格格別打三爺，要便打她?！?/p>

正在整理書籍的素商也湊了過來，低聲道：“當時老夫人氣壞了，還叫大吼著叫格格打死這個狐貍精呢！”

蒼靈愈發費解：“連老夫人都發話了，格格還是沒動手？”

在里屋整理床榻的長贏也飛快走了過來，也壓低聲音道：“你有所不知，那李四兒雖然可恨，但也著實可憐。”

歲余點頭，竊竊說：“我聽說，那李四兒在赫舍里家的時候，被折磨得身上連塊好皮都沒有……”

蒼靈大驚失色，卻仍壓低聲音：“三夫人的親額娘干的？”

長贏眼中露出可怖的神情，她低聲碎碎道：“不止呢，那赫舍里老太爺最喜歡在床上折磨人，聽說都弄死好幾個通房了?！?/p>

蒼靈久久才回過神來，佟家西府妻妾和睦，蒼靈哪里曉得還有那種豬狗不如的當家老爺和當家太太？怪不得那李四兒要勾搭三爺……

不過出這檔子事兒，那赫舍里老太爺據說生生氣得吐血，人已經癱了數年了，聽說快死了呢。

蒼靈心道，真是惡有惡報！

“倒是三夫人著實無辜。”蒼靈小聲說。

歲余撇嘴：“她也算不得多無辜，昔年李四兒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時候，也曾向她求救，可三夫人高傲，只一句：這都是你的命！便置之不理了?！?/p>

蒼靈愣了愣，如今時移世易，李四兒如今住著三夫人的正房，三夫人倒是淪落到柴房了！還真是命啊！

素商小聲哼哼：“而且三夫人剛進門的時候，對咱們格格就沒有一日好臉色！也是格格心善，竟半點不計較。”

蒼靈清麗的眉宇蹙了蹙，“那她是惡有惡報！”說罷，幽幽一嘆，格格的性子當真時間少見，有時候嫉惡如仇，有時候以德報怨，真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

佛堂里的舜英揉了揉眉心，耳力太靈敏，也著實令人苦惱。

好在八卦完之后，幾個丫頭就安靜下來，各干各的差事了。素商和長贏縫制舜英的貼身衣褲，歲余則負責整理舜英先前抄錄的佛經，倒是蒼靈年紀尚小，女紅平平、字識得也不多，只好從旁打下手，倒也機敏勤快。

舜英也終于能定下心神，好好修煉了。

沉下心，方能入定，天地之間那稀薄的靈氣方可被感知到。

而后便是引氣入體，絲絲縷縷無形的靈氣從四面八方被匯聚，而后納入體內，順著周天經脈運轉，一個周天之后，匯入丹田，融入丹田的小小旋渦中。

如此一個小周天，足足耗費了一個時辰。

唉，何止靈氣稀薄，這一世的身子……資質也差得很啊！

想她前世，周天運轉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靈氣入體之后，就像是大江歸海，那叫滔滔不絕、滾滾萬千。

由奢入儉，真真是叫人心碎。

啊不，簡直就是道心破碎！

其實早在生母戴姨娘腹中之時，舜英就已經破防過一次了，以至于撲棱得太狠，生生早產了近一個月！

舜英剛生下來的時候，甚至還不到五斤，擱現代少不得要去保溫箱里住幾天。

有時候，舜英甚至想過，要不這輩子還是夭折了算了！這破身子，這破世界！漫說沒得跟修真世界比，比第一世的現代世界也差了老鼻子遠了好伐？

現代世界雖然估摸著靈氣濃度也差不離，但起碼科技發達、男女平等。

啊，好懷念修真世界啊。

舜英嘗試過絕食，但餓狠之后，小腦袋就迷糊了，迷迷糊糊就吃了一肚子乳母的奶水。

而且戴姨娘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母親，雖然彼時姨娘也才十八歲……

戴姨娘日日夜夜抱著她，淚水都快把她給淹沒了。

舜英到底還是心軟了，罷了罷了，萬一死了之后，下輩子連這點劣質靈根都沒有怎么辦？萬一更不幸，投個畜生胎可怎么是好？

于是，出生沒幾天，舜英就接受了現狀，并投入了修煉大業中。

說來，襁褓中的歲月，竟是一段難的的可以安心修煉的日子。

作為一個庶出的格格，生母不得寵，她自然存在感也很低。平日里也就姊妹們偶爾往來，她可以安安靜靜吐納靈氣、修煉肉身。連戴姨娘都無比感慨她竟這般安靜懂事。

可惜戴姨娘的身子不太好，聽聞生她之前便不幸小產過一回——倒不至于是被人害的，赫舍里老夫人不屑于為難妾侍，佟國維的其他姨娘也不是惡毒的性子。只是戴姨娘身子本就嬌弱，小產之后，還沒好利索，便又懷了她。幸而她是早產、體格小，生她的時候沒有太遭罪。

饒是如此，在她七歲那年，戴姨娘還是撒手人寰了。

舜英只是個區區練氣初期修士，根本挽救不了任何人。

看著窗外的暮色，舜英緩緩吐出一口氣，好懷念上輩子那個強大的自己……

弱小便只能任人擺布。

“格格，您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鄙n靈清零的聲音在簾子外響起。

晨昏定省，古人的規矩還真是麻煩。平白不知耽誤她多少修行時間。

“知道了。”

不成想，才剛抵達赫舍里老夫人的萱堂，佟國維跟前的小廝便滿臉歡喜地跑來，“老夫人、格格，天使到了，還請速速去前頭接旨！”

赫舍里老夫人蒼老的臉上陡然露出欣喜之色，終于來了！

舜英定定望著天邊的最后一抹夕陽，看樣子，她在佟家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上諭：承恩公佟國維之女佟佳氏，毓質名門、溫惠端莊……茲仰承皇太后慈諭，冊爾為妃，于十二月十一日入內，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