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瓏眉心一蹙。

她太了解裴玄鳳了，他喜歡的女人，別人染指一分他就要砍了對方的頭。

況且此時他是皇帝，對自己有好感。

裴玄鳳負手而立，看著洛瓏和裴越兩人并排跪在他面前，打眼一看還挺相配的，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悅。

“白夫人，你不想辯解嗎？”

洛瓏微微抿唇，說道：“陛下，臣婦沒有?！?/p>

裴玄鳳勾唇一笑，一副被我抓住了的樣子：

“是嗎？那日你和他在甬道聊得挺開心的，還說沒有奸情？”

洛瓏深吸一口氣，原來早就讓人盯著我。

“臣婦和裴越只是聊些前朝舊事?！?/p>

裴玄鳳濃眉蹙起，垂目睥睨道：“什么前朝舊事？”

洛瓏思慮片刻，抬頭說：

“裴越說我長得有些像先皇后?！?/p>

此話一出，裴玄鳳和裴越都吃了一驚。

裴越眼眸微轉，他心中確實這樣想，但是自己卻沒有這樣問過。

洛瓏接著說：

“他看到臣婦脖頸上的刀傷，又覺得臣婦長得像先皇后，他說都是故人，心中非常傷感，就和臣婦多說了幾句?！?/p>

裴玄鳳的臉色鐵青，洛瓏說得每一個字都是他想說，但是說不出口的話。

心中似有刀子在攪動。

往里的事歷歷在目。

他和裴越打過一架。

大婚前，他帶洛瓏去教場騎馬，將洛瓏放到馬上，狠狠一拍馬屁股，馬跑起來，洛瓏嚇得哇哇叫。

裴玄鳳笑著對她大喊：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下次再和我吵架，就不讓你在馬上下來?！?/p>

洛瓏緊緊抓住馬韁繩不停大聲求饒：“我錯了我錯了，你快讓馬停下來，我害怕！”

裴玄鳳哈哈大笑，看著馬一圈一圈跑就是不管。

忽然，一匹白馬沖出來，裴越騎在馬背上，很快趕上洛瓏的馬，伸手握住她的腰，猛力一收，將她對著自己放在馬鞍前，洛瓏整個人伏在他懷里。

洛瓏已經嚇得雙腿不停顫抖，伸手緊緊摟住裴越。

馬匹停下來，裴越將洛瓏抱下來，剛想訓斥裴玄鳳，他冷瞥二人一眼，轉身走了。

等裴玄鳳將洛瓏送回侯府，回來將裴越約到教場，兩人痛快打了一架。

然后他鼻青臉腫地回到王府。

……

往事已矣。

裴玄鳳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越，裴越只是看著地面，一動不動，身側的手緊緊攥拳。

兩個爭奪她的男人還在，她卻已經香消玉殞。

這個白夫人和洛瓏如此相似，脖頸上又有刀痕，兩個男人的心境是一樣的。

裴玄鳳闔了闔眸子，低聲說：“把裴越拉下去杖責三十。”

殷薔有些不服氣，沒眼色地說道：

“陛下，裴越和白氏私通被張德山看到，難道裴越只是杖責三十？那白氏要怎么處置？”

裴玄鳳嫌惡地看了一眼殷薔：

“太后不是說為白夫人作保嗎？難道你要質疑太后？那你自己去慈寧宮說吧?！?/p>

殷薔連忙跪拜：“臣妾不敢?！?/p>

裴玄鳳瞥了一眼眾人：“都散了吧，沒事不要惹朕心煩?！?/p>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

洛瓏側目看裴越，正好對上裴越的眼神。

兩人互相凝視一瞬，誰也沒有說話。

兩個太監走過來將裴越拉起來帶走行刑去了。

洛瓏站起身，看都沒看殷薔和張德山還有一眾妖魔鬼怪，直接轉身回尚儀局了。

殷薔弄了個沒臉。

林嬪在殷薔身后，有心忐忑不安地問：

“貴妃娘娘，您看皇上這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殷薔蹙眉對她說：

“打了裴越，證明陛下還是相信白氏和他有奸情，以后再慢慢給他們制造機會?！?/p>

林嬪點點頭，對張德山揮揮手，張德山見自己沒有被責罰，嚇得一身冷汗，灰溜溜跟著林嬪走了。

次日。

洛瓏來到一排太監住的配房。

走進陰暗窄小的房間，她看到最里面的位置有些與眾不同，被子疊得整齊，床鋪也顯得干凈平整。

裴越趴在床鋪上，面朝里，沒有發現進來人，在翻看一本破損的書《春秋》。

“裴越。”

洛瓏輕聲叫他。

裴越猛然回頭，連忙坐起身，整理一下身上洗得發白的太監服，笑道：

“白夫人?！?/p>

洛瓏點點頭，四下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將一盒藥膏放在他的床榻上。

“這個藥膏很好，你讓人幫你涂一涂，好得快。”

“多謝?！?/p>

裴越拿過藥膏，放在自己枕頭下面。

“我是專門來謝你的，若不是你，昨晚我就有大麻煩了?！?/p>

洛瓏輕聲說。

裴越凝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搖搖頭：

“不對，你昨晚看到我眼里都是失望和擔憂，你確實想讓別人幫你，但絕對不是我，你知道皇帝一定會責罰我，若不是你隨機應變，何止三十杖則，應該就是加官進爵了。”

洛瓏眼眸微轉：“因為我知道你的身份?！?/p>

裴越點頭：

“宮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我的身份，皇帝就是想玩貓戲弄老鼠的戲碼，讓我活在恐懼中。”

洛瓏看著他問：“你害怕嗎？”

“當然。”裴越將手臂搭在膝蓋上：

“若是想死，我家人全死的那一天我就去陪他們了，之所以活下來必須是想活著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洛瓏眼眸一閃：“你還有這份心？小心被皇帝知道砍了你的頭?！?/p>

裴越低低一笑：“白夫人，我并沒有說過你長得像先皇后，你怎么會那樣對皇帝說？”

洛瓏抿抿唇：

“太后這么說過?！?/p>

“恐怕皇帝也這么說過吧?！?/p>

洛瓏點頭：“確實說過，不過我是臣婦，他是皇帝，他也只是說說，不敢對我做什么?！?/p>

裴越搖頭否認：

“你若是了解他，就知道他沒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若是不想惹火燒身，就趕緊離開后宮，除非你有別的目的?！?/p>

洛瓏眼眸一凜，她站起身審視裴越：

“你覺得我有什么目的？”

裴越看著她，張了幾次嘴都沒有勇氣說，最后他無奈笑了一下，說：

“我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小瓏還活著該有多好，哪怕她換了聲音，換了容貌，只要她還是她，我就會更有活下去的勇氣。”

洛瓏喉嚨輕滾，她壓住內心的波瀾，輕聲說：

“你休息吧，一切以待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