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化工廠深處,彌漫著鐵銹、機油和塵埃混合的刺鼻氣味。巨大的反應釜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在昏暗中投下扭曲的陰影。角落里,林建國和李娟緊緊依偎在一起,臉色蒼白,眼神中殘留著未散的驚恐。林雪蜷縮在母親身邊,小臉埋在膝蓋里,肩膀微微顫抖。空氣中,只有壓抑的呼吸聲和遠處管道偶爾滲漏的水滴聲。
林夜背靠冰冷的金屬罐體,如同融入陰影的石雕。他閉著雙眼,煉氣八層的靈力在體內奔流不息,神識卻如同無形的雷達,最大程度地蔓延開去,覆蓋著工廠外圍數百米的范圍,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指尖,一縷近乎透明的氣流無聲盤旋,那是風刃術引而不發的征兆。
“爸,媽,小雪,別怕。”林夜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暫時安全了。休息一下,保存體力。”
林建國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粗糙的手掌緊緊握住妻子冰涼的手。李娟眼中含淚,看著兒子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沉靜堅毅的側臉,心中翻騰著無數疑問和擔憂,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她只知道,兒子變了,變得陌生而強大,卻也背負著他們無法想象的重擔。
工廠外,黎明前的黑暗被城市的微光稀釋,透出一種詭異的灰藍色。林夜的神識如同最敏銳的觸角,捕捉著遠處街道傳來的模糊車聲、更遠處張氏集團大廈方向隱約的警笛長鳴(“黑鷂”失聯引發的后續反應),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毒蛇般冰冷滑膩的氣息,正從城市中心的方向,朝著這片廢棄工業區悄然逼近!
那氣息凝練、深沉、帶著一股如同山岳般的壓迫感!遠非“黑鷂”那種殺手可比!
鐘伯!
林夜猛地睜開雙眼,眸中寒光爆射!如同實質的殺意瞬間彌漫開來,讓角落里的家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來了!”林夜的聲音冰冷如刀,“爸,媽,小雪,無論發生什么,待在原地,不要出聲!相信我!”
話音未落,林夜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他并未從工廠大門離開,而是如同壁虎般,沿著銹跡斑斑的巨大管道和鋼架,悄無聲息地攀上工廠最高的冷凝塔頂端。
塔頂寒風凜冽,視野開闊。遠處,城市的天際線在晨曦微光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林夜的神識死死鎖定著那道飛速逼近的氣息!速度之快,遠超汽車!對方竟是徒步而來,每一步踏出,都仿佛縮地成寸,幾個呼吸間,已出現在工廠外圍那片荒草叢生的空地上!
來人正是鐘伯!
他依舊穿著那身漿洗得筆挺的黑色中山裝,面容古板,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只是來散步的老者。但在他踏足這片荒地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如同山岳傾覆般的沉重威壓轟然降臨!腳下的碎石無聲化為齏粉,周圍的荒草如同被無形的鐮刀齊根斬斷,倒伏一片!空氣仿佛凝固,連風聲都為之停滯!
“林夜,”鐘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數百米距離,如同悶雷般在冷凝塔頂炸響,“出來吧。董事長有令,請林家諸位,隨我回去‘做客’。”
林夜站在塔頂邊緣,身影在晨風中顯得格外挺拔。他冷冷地俯視著下方的鐘伯,眼神銳利如鷹隼,沒有絲毫畏懼,只有冰冷的殺意。
“做客?”林夜的聲音同樣清晰傳出,帶著刺骨的嘲諷,“是去陰曹地府做客嗎?”
鐘伯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那是訝異,也是被冒犯的冰冷。“年輕人,牙尖嘴利,救不了命。交出你的家人,我或可留你全尸。”
“留我全尸?”林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憑你這條老狗?”
“放肆!”鐘伯眼中寒光一閃!那平靜無波的氣息驟然變得凌厲如刀!他不再多言,身形微動,一步踏出!
轟!
腳下大地仿佛微微一震!鐘伯的身影瞬間模糊,原地只留下一道殘影!再出現時,已跨越百米距離,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冷凝塔下方!他并未攀爬,只是右掌抬起,對著那巨大的鋼鐵塔基,輕飄飄地一掌按下!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嗡”鳴!
一股肉眼可見的、凝練如實質的淡金色氣勁,如同出膛的炮彈,悍然轟擊在厚重的鋼鐵塔基之上!
咔嚓!咔嚓嚓——!
堅硬的合金鋼板如同脆弱的餅干,瞬間向內凹陷、扭曲、崩裂!無數道猙獰的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整座數十米高的冷凝塔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劇烈地搖晃起來!
塔頂的林夜身形一晃,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他眼神一凜,好恐怖的內勁!這老家伙的實力,比他預估的還要強!這絕非普通的內勁巔峰!
“給我下來!”鐘伯一聲低喝,左掌再次抬起,又是一道凝練的淡金色氣勁轟向塔身另一側!
林夜不再猶豫!在鐘伯第二掌拍出的瞬間,他足尖猛踏塔頂邊緣,身體如同大鵬展翅,凌空躍起!人在半空,雙手齊揮!
嗖!嗖!嗖!嗖!嗖!
五道僅有寸許長短、近乎完全透明、邊緣高速震顫到模糊的微型風刃,如同死神的獠牙,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瞬間封鎖了鐘伯上、下、左、右、中所有閃避方位!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鉆,遠超之前對付“黑鷂”!
“嗯?”鐘伯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驚訝!他沒想到林夜的反擊如此凌厲詭異!那無形的切割感,讓他都感到一絲皮膚刺痛!
但他反應快如閃電!拍向塔身的左掌瞬間收回,雙臂在身前劃出一個渾圓的弧線!一股磅礴雄渾的淡金色氣勁如同實質的護罩,瞬間在身前凝聚!
噗噗噗噗噗!
五道風刃幾乎同時斬在淡金色氣罩之上!發出一連串沉悶的爆響!
氣罩劇烈震蕩,漣漪狂涌,光芒明滅不定!竟硬生生擋住了五道風刃的切割!但鐘伯也被這股沖擊力震得身形微微一晃,腳下地面龜裂開來!
“好詭異的勁氣!”鐘伯眼神凝重,心中驚疑不定。這絕非內勁!更像是…傳說中的先天真氣?!這小子身上果然有大秘密!
就在鐘伯被風刃阻隔的剎那!
林夜的身影已如流星般墜落!目標并非鐘伯,而是冷凝塔旁一座巨大的廢棄行車吊臂!他人在空中,右手并指如劍,對著吊臂上方銹跡斑斑的鋼索連接處,凌空狠狠一劃!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練、速度更快的風刃破空而出!
嗤啦!
碗口粗的鋼索應聲而斷!
轟隆隆——!
失去束縛的巨大吊臂,帶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如同倒塌的擎天巨柱,朝著下方剛剛穩住身形的鐘伯,當頭砸下!勢若萬鈞!
鐘伯臉色微變!這吊臂重逾數十噸,加上下墜之勢,威力恐怖!他不敢硬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轟——!!!
吊臂重重砸落在地!大地劇震!煙塵沖天而起!無數碎石如同子彈般四射飛濺!
鐘伯雖避開了正面沖擊,但也被飛濺的碎石和狂暴的氣浪逼得連連后退,略顯狼狽。
煙塵彌漫中,林夜的身影已落在不遠處一座低矮的廠房頂上,眼神冰冷如霜。他并未乘勝追擊,而是雙手十指連彈!
嗖嗖嗖嗖嗖——!
十數道更加細小、更加密集、近乎完全透明的風刃,如同疾風驟雨般,鋪天蓋地射向煙塵中的鐘伯!這些風刃角度刁鉆,有的直取要害,有的封鎖退路,有的甚至劃出詭異的弧線,繞向鐘伯身后!
“雕蟲小技!”鐘伯冷哼一聲,眼中寒芒更盛!他雙掌翻飛,淡金色氣勁如同怒濤般洶涌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噗噗噗噗…!
密集的撞擊聲如同雨打芭蕉!風刃撞在氣罩上紛紛爆碎,化作紊亂的氣流四散!但鐘伯也被這連綿不絕的攻擊死死釘在原地,無法靠近林夜分毫!
就在林夜全力操控風刃,與鐘伯僵持之際!
異變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陰影的毒蛇,趁著煙塵和戰斗的掩護,竟悄無聲息地繞過了正面戰場,從工廠另一側的破損圍墻處鉆入,目標直指林夜家人藏身的角落!
是張天遠派出的另一名殺手!或者說,是鐘伯帶來的暗手!這才是真正的“備用方案”!
那殺手動作迅捷如電,手中握著一把閃爍著幽藍寒光的淬毒匕首,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直撲角落中毫無防備的林建國一家!
“爸!媽!小心!”林雪驚恐的尖叫劃破工廠的死寂!
林夜的神識瞬間捕捉到這一幕!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火山噴發般的暴怒與恐懼,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家人!是他的逆鱗!觸之必死!
“滾開——!!!”
一聲如同洪荒兇獸般的咆哮,帶著撕裂靈魂的暴怒,從林夜喉嚨深處炸響!這聲音蘊含著煉氣八層巔峰的狂暴靈力,如同實質的音波炸彈,轟然爆發!
轟!!!
以林夜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狂暴的環形氣浪猛地擴散開來!他腳下的廠房頂棚瞬間被掀飛!周圍的廢棄機器被震得東倒西歪!就連遠處冷凝塔的殘骸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撲向林建國的那名殺手首當其沖!他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如同被高速列車正面撞中!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人在空中便鮮血狂噴,狠狠砸在遠處的鐵架上,生死不知!
而正面承受了這恐怖音波沖擊的鐘伯,更是臉色劇變!他身前的淡金色氣罩如同被重錘砸中的玻璃,瞬間布滿裂痕,隨即轟然破碎!狂暴的音波混合著靈力沖擊,狠狠撞在他的護體內勁上!
“噗!”鐘伯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身形踉蹌著連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這小子…竟有如此恐怖的爆發力?!
就在鐘伯被震退、心神失守的剎那!
林夜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如同瞬移般擋在了父母和妹妹身前!他背對著家人,面向鐘伯的方向,周身散發著如同實質般的冰冷殺意,雙眼赤紅,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
“老狗…”林夜的聲音嘶啞,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冰寒,“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