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界,林夜的專屬靜室。
時間仿佛失去了流動的刻度,唯有精純如實質的靈氣,如同奔涌不息的江河,瘋狂地涌入盤坐其中的身影。林夜雙目緊閉,面色已從瀕死的金紙轉為溫潤的玉色,肋下那道曾深可見骨、猙獰可怖的傷口,此刻只余下一道淺淡的、新肉初生的粉痕。然而,外在的創傷雖愈,體內那場因強行催動“裂空風獄”及絕殺一指而引發的本源風暴,卻遠未平息。
煉氣八層的靈力在拓寬堅韌了許多的經脈中奔騰咆哮,每一次周天運轉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與新生般的酥麻交織的奇異感受。這半年(太虛時間)的苦修,不啻于一場酷刑。他以鋼鐵般的意志為引,引導著磅礴的靈氣修復每一處細微的靈力反噬造成的暗傷,淬煉著被狂暴力量沖擊得幾近崩潰的丹田氣海。每一次引導,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又在靈氣蒸騰下化作氤氳的白氣。牙關緊咬,唇邊甚至滲出了一縷細微的血絲,那是意志力對抗劇痛時留下的痕跡。終于,當最后一絲因反噬而紊亂的靈力被強行捋順,納入奔騰的主脈,林夜緩緩吐出一口悠長綿密、帶著淡淡白霧的氣息。那氣息凝而不散,蘊含著沛然的生機與力量。
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不再是重傷初愈的虛弱,也非境界突破時的精芒爆射,而是一種沉淀到極致的深邃,如同古井深潭,映照著靜室的雕梁畫棟,卻又仿佛能洞穿萬古虛空。煉氣八層的巔峰!靈力之雄渾凝練,遠超受傷之前,甚至已隱隱觸摸到了第九層的門檻。這半年的非人磨礪,代價慘重,卻也回報驚人。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自然舒展。心念微動。
嗡——
一道僅有兩寸長短、近乎完全透明的風刃憑空浮現,靜靜懸浮于指尖之上寸許。它沒有發出任何刺耳的破空之聲,邊緣處空氣只是呈現出一種微微扭曲、高頻震顫的狀態,如同高溫下的熱浪。然而,一股令人心悸的鋒銳與毀滅氣息,卻無聲地彌漫開來,仿佛這道小小的風刃,蘊藏著能切割空間的恐怖力量。室內的溫度似乎都隨之下降了幾分。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風刃接連出現,圍繞著第一道緩緩盤旋,軌跡飄忽不定,靈動刁鉆,仿佛擁有生命,又如同最忠實的仆從,對主人的意志有著絕對的響應。
“裂空風獄”帶來的毀滅性消耗與反噬,如同一柄殘酷的鐵錘,硬生生將他體內駁雜的風系靈力錘打、壓縮、提純。如今的他,施展風刃已近乎本能,心念所至,風刃即生,威力倍增,消耗卻大幅降低。這不再是簡單的術法,更像是他肢體的延伸,意志的具現。
神識沉入胸口。
那枚無形的玉佩印記,此刻已徹底黯淡,再無半分溫潤之感,甚至感覺不到絲毫能量的波動,如同一枚再普通不過的胎記,冰冷地烙印在那里。最后一次穿越,耗盡了它最后一點本源,那座連接兩個世界的時空橋梁,徹底崩塌了。
一絲微不可察的悵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夜古井無波的心底漾開一圈漣漪。太虛界,那片靈氣充沛、時間流速迥異的洞天福地,曾是他逆轉命運、快速強大的根基。如今,這條路暫時斷絕了。
但這絲悵惘轉瞬即逝,被更加冰冷堅硬的決絕取代。他猛地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奔涌的、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煉氣八層巔峰,配合這手近乎化境的風刃術,即便沒有太虛界的輔助,在眼下的現實世界,也足以成為主宰自身命運的力量!張天遠…你的死期,就在今夜!
意識抽離,回歸本體。
現實世界,棚戶區,破敗小屋。
林夜猛地睜開雙眼!
銳利如實質的寒芒在昏暗污濁的室內一閃而逝,如同黑暗中炸開的冷電,瞬間驅散了角落的陰影。身體充盈的力量感驅散了最后一絲靈魂歸位時的恍惚與虛弱。他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激蕩的心神,卻立刻被屋內渾濁的空氣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和霉味嗆得眉頭緊鎖,肺部傳來一陣不適。
“小夜!你…你醒了?”
一個嘶啞、顫抖、飽含無盡擔憂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是父親林建國。他一直守在床邊,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兒子,布滿老繭的手甚至不敢松開按在兒子肋下舊傷處(盡管那里已無傷)的破布。當看到林夜睜開眼,那眼中的神采竟比受傷前還要銳利明亮時,巨大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這個中年男人緊繃的神經,讓他幾乎失聲痛哭。
李娟和林雪也被驚醒,如同受驚的小鳥般撲到床邊。李娟顫抖的手撫上林夜的臉頰,那溫熱的觸感和紅潤的色澤讓她懸了幾天的心終于落下,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卻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醒了…真的醒了…老天爺開眼…”林雪緊緊抓著哥哥冰涼的手,小臉從煞白轉為激動的紅暈,哽咽著說不出話,只是用力點頭。
“爸,媽,小雪,”林夜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他坐起身,動作流暢而有力,沒有絲毫遲滯,輕輕張開雙臂,將惶恐不安的父母和妹妹一起擁入懷中。那擁抱堅實而溫暖,傳遞著無聲的承諾,“沒事了,都過去了。讓你們擔驚受怕了。”
他的目光越過家人的肩膀,投向窗外那片沉沉的、被低矮棚屋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夜色依舊濃重,但以他強大的感知力,能清晰地“看”到現實時間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左右。然而,就在這短暫的一個小時內,小屋外原本寂靜的巷道里,已然多了幾道如同毒蛇般游弋、散發著貪婪與惡意的氣息。
“哥,外面…”林雪敏銳地感覺到了哥哥身體的瞬間緊繃,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小臉又白了回去,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
“幾只聞著腐肉腥味,不知死活的鬣狗罷了。”林夜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他拍了拍妹妹冰涼的手背,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爸,媽,你們和小雪待在屋里,關好門,無論聽到外面有任何聲音,哪怕是天塌了,也不要出來,不要看。”
“小夜!你要去哪?他們…他們人好像不少…你才剛…”林建國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眼中剛剛褪去的擔憂瞬間被更大的恐慌取代。兒子的強大他見識過,但此刻外面明顯不止一兩個人,而且兒子剛剛“昏迷”醒來,他怎能放心?
“去解決麻煩的源頭。”林夜的眼神瞬間冰寒刺骨,一股無形的寒意讓屋內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度,“張天遠以為懸賞就能置我于死地,逼我們走投無路?該是讓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放心,很快回來。”
他走到門邊,動作輕巧如貍貓。強大的神識早已如同水銀瀉地,將門外五個正屏息凝神、躡手躡腳靠近的身影“看”得纖毫畢現。為首那個黃毛,臉上混雜著貪婪、恐懼和怨毒,手里緊握著一根磨尖了的鋼管,另外四人也是手持砍刀、匕首,眼神兇狠。
“黃毛哥,剛才里面好像有動靜…肯定醒了!”
“媽的,這次再讓他跑了,張少的一個億就飛了!都機靈點,那小子邪門得很!”
林夜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輕輕拉開一道僅容側身而過的門縫,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般滑出,又反手將門帶好、扣緊。動作一氣呵成,無聲無息。
“誰?!”門外的輕微聲響立刻引起了黃毛等人的警覺,五人如同驚弓之鳥,猛地轉身,武器齊刷刷指向門口。
清冷的月光吝嗇地灑在骯臟狹窄的巷道里,勾勒出林夜清瘦卻挺拔的身影。他獨自一人立于巷道中央,仿佛一道隔絕生死的界限。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沾著塵土和干涸的血跡,卻掩蓋不住此刻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
“是…是你!林夜!”黃毛看清來人,瞳孔先是因恐懼而驟然收縮,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墻壁。但當看清只有林夜一人,并且似乎赤手空拳時,被巨額懸賞燒灼的貪婪瞬間壓倒了恐懼,臉上再次浮現出猙獰,“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兄弟們,張少懸賞一個億買他狗命!給我上!剁了他!”
重賞之下,四個被貪婪沖昏頭腦的混混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揮舞著砍刀匕首,如同瘋狗般從不同方向撲了上來!刀光在昏暗的月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芒。
林夜的眼神漠然如冰封的湖面,甚至懶得動用指尖凝聚的風刃。對付這種螻蟻,純粹的肉身力量已是碾壓。
他的身影只是微微一動。
快!
快得超越了視網膜捕捉的極限!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他如同虎入羊群,又似穿花蝴蝶,在刀光棍影中閑庭信步。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沖在最前面的混混只覺得手腕處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被燒紅的鐵鉗瞬間捏碎!慘叫聲剛沖出喉嚨,林夜已如鬼魅般欺近他身側,手肘如同鐵錘,狠狠撞在他胸腹之間!
噗!那混混如同被高速卡車撞中,口中鮮血狂噴,身體弓成蝦米倒飛出去,撞塌了一堆破爛的竹筐,再無聲息。
與此同時,林夜腳步一錯,避開側面捅來的匕首,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另一名混混持刀的手腕,向內一拗!
嘎嘣!
又是脆響!那混混的手腕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砍刀“當啷”落地,殺豬般的慘叫劃破夜空!
第三個混混的鋼管帶著風聲砸向林夜后腦。林夜仿佛腦后長眼,頭也不回,左腳向后如毒蝎擺尾般猛地一蹬!
砰!
正中那混混小腹!混混只覺五臟六腑瞬間移位,劇痛讓他眼前發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撞在土墻上滑落,口吐白沫。
第四個混混見同伴瞬間倒地,嚇得魂飛魄散,轉身想跑。林夜身形一晃,已出現在他身后,右手成掌刀,帶著破風聲斬在他后頸!
那混混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軟倒在地,昏死過去。
整個過程,不過呼吸之間!兔起鶻落,干凈利落!四個氣勢洶洶的混混已全部失去戰斗力,慘哼和呻吟在巷道里回蕩。
黃毛看得肝膽俱裂,手里的鋼管“當啷”一聲掉在腳邊,雙腿抖得如同篩糠,轉身就想往巷口逃命。
林夜一步踏出。
這一步,看似尋常,卻仿佛縮地成寸!十幾米的距離瞬間被抹平!
黃毛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道如同死神般的身影已巍然矗立在他面前,擋住了所有去路。一只冰冷、如同鐵鉗般的手,輕易地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整個人如同拎小雞般提離了地面!
“呃…唔…”黃毛雙腳離地亂蹬,臉瞬間漲成豬肝色,眼珠因窒息和恐懼而暴凸出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絕望聲響。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實地籠罩著他。
“懸賞?張天遠發布的?”林夜的聲音如同極地吹來的寒風,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子,砸入黃毛耳中。
黃毛用盡全身力氣拼命點頭,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是…是…張…張氏集團…全城…地下懸賞…你…還有你家人…值…值一個億…”
“很好。”林夜眼中殺意驟然凝結為實質的寒冰,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為之凝固。張天遠,你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如此迫不及待地找死!
他扼住黃毛喉嚨的手指微微用力。
“唔…饒…饒命…”黃毛感到喉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死亡的恐懼讓他幾乎失禁。
“回去告訴那些還在四處搜尋、做著發財夢的蠢貨,”林夜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最后的宣判,“懸賞,我林夜,接了!讓他們有膽子,有本事,就直接來張氏集團總部頂樓找我拿!至于你們…”
他隨手將黃毛如同丟棄一袋垃圾般扔在地上。黃毛癱軟在地,捂著劇痛的喉嚨,劇烈地咳嗽干嘔,看向林夜的眼神如同在看地獄爬出的惡鬼。
“滾!再讓我看到你們,或者你們的同伙,靠近這片區域百米之內…”林夜俯視著他,眼神淡漠,“死。”
那一個冰冷的“死”字,如同帶著萬鈞之力,狠狠砸在黃毛的心頭,徹底粉碎了他最后一絲僥幸。他連滾帶爬,甚至不敢看一眼地上呻吟的同伴,手腳并用地朝著巷口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身影狼狽地消失在濃重的黑暗里。
林夜看也沒看地上那幾個哀嚎的混混,仿佛只是隨手清理了幾只蒼蠅。他轉身,輕輕推開屋門。
“小夜!外面…”林建國緊張地迎上來,雖然只聽到幾聲短促的慘叫和混亂,但心依然懸著。
“解決了。爸,媽,收拾一下隨身的東西,”林夜語氣平靜,眼神卻已穿透破敗的墻壁,投向城市中心那片即便在深夜也依舊燈火璀璨、象征著財富與絕對權力的方向,“很快,我們就能離開這里,搬進一個安全、干凈的新家了。”
張氏集團大廈。今夜,那里將不再是張天遠俯瞰眾生的王座,而是一座為他精心準備的——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