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那位老科學家的肯定，讓所有時空的人們都長舒了一口氣。

理論模型，成了！

用最原始的算盤，攻克了最尖端的科技壁壘！

這簡直是神跡！

然而，就在眾人心潮澎湃，以為即將看到那朵驚天動地的蘑菇云升起時。

天幕的畫面，卻并未繼續。

光影緩緩暗淡。

隨后，一行全新的大字，如烙印般浮現。

【小劇場：搞出蘑菇彈！挺直腰桿子！】

【有一些話，必須在一切開始之前說。】

【有一些誓言，必須在踏上征途之前立。】

畫面再次亮起。

時間，被強行撥回到了蘇聯專家撤走后的第三天。

還是那片戈壁灘。

風，像是無形的刀子，卷著沙礫，嗚咽著，要把人骨頭縫里的那點熱氣都給刮走。

幾千號人，科學家、工人、士兵，亂糟糟地聚在一片空地上。

每個人的臉上，都凝固著茫然，疲憊，還有被撕碎信任后的屈辱與憤怒。

空氣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人群里，竊竊私語聲如同鬼火，飄忽不定。

“全……全都搬空了，連張演算過的草稿紙都沒給咱們留下。”

“我聽隔壁老王說，他們臨走前還放話，說我們連最基礎的濃愈鈾都搞不出來。”

“這……這還怎么搞？兩眼一抹黑啊！”

“散伙算了，回家抱孩子去吧，在這鬼地方喝風吃沙，到底圖個啥？”

悲觀，如同瘟疫，在人群中無聲地蔓延，侵蝕著每一個人的意志。

就在這時。

“嗚——！”

一聲尖銳刺耳的汽車喇叭，像一把利刃劃破了這死寂的沉悶！

一輛軍用卡車，碾著沙地，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沖到人群前，一個急剎，輪胎在沙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車門“砰”的被踹開。

一個穿著褪色軍大衣，身材魁梧如鐵塔的男人跳了下來，軍靴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臉上被戈壁的風沙刻滿了溝壑，一雙眼睛，銳利得像是餓了三天的頭狼。

男人沒有走上臨時搭起的木臺。

他幾步沖到車前，手腳并用，直接爬上了卡車的車頭。

他站在高處，如同一尊鐵鑄的雕像，居高臨下，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底下黑壓壓的人群。

他沒有拿那個鐵皮喇叭。

只是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被風沙磨礪得如同砂紙般的嗓門，扯著嗓子吼了出來。

“我知道！”

“你們心里，都他娘的憋著一股火！”

“我也憋著！”

“人家把咱們當傻子耍！教了點皮毛，臨走的時候，把鍋碗瓢盆全他媽端走了！”

“還拍著胸脯跟全世界放話，說離了他這個張屠夫，咱們就得吃帶毛豬！”

這個粗俗到極點的比喻，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窩子上！

人群中爆發出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騷動與怒吼。

將軍冷眼看著他們，話鋒猛地一轉。

“怎么？”

“不服氣？”

“不服氣，然后呢？”

他伸出手指，隔空點著底下的一張張臉。

“是哭哭啼啼跑回家，跟你老婆孩子說，咱們不行，咱們就是不行？”

“還是跟個深閨怨婦一樣，天天在背后戳著人家的脊梁骨罵娘？”

“我告訴你們！那都沒用！”

“你哭得再大聲，人家聽不見！你罵得再難聽，人家也只當你是野狗在叫！”

話，糙得掉渣。

理，卻狠得扎心。

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許多人羞愧地低下了頭，臉頰火辣辣的。

將軍看著他們的反應，語氣稍稍放緩，卻帶著一種更加山岳般沉重的力量。

“同志們，我想問問你們。”

“咱們拋家舍業，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對著那幾個毛熊專家喊他們‘老師’？”

“是為了學點人家嚼爛了吐出來喂給咱們的東西，然后回去好升官發財？”

他緩緩搖頭，那只飽經風霜的枯瘦手指，指向了遙遠的天際線，指向了首都的方向。

“不是！”

“咱們來這里，是為了咱們的國家，為了咱們的人民，為了咱們的子子孫孫！”

“是為了讓他們，以后能把腰桿子挺得筆直！跟任何人說話，都不用先矮三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仿佛有一座火山即將噴發。

“我沒讀過多少書，我說不出什么花里胡哨的大道理！”

“但我知道一個理兒！”

“在咱們自己家里，你要是沒有一把好使的打狗棍，那誰都敢跑進來踹你家大門，搶你家東西，還敢往你家燒飯的鍋里吐唾沫！”

“這個蘑菇彈！”

“就是咱們的打狗棍！”

“就是咱們的腰桿子！”

他環視著一張張或年輕、或蒼老的臉，看著那些被他的話重新點燃了火焰的眼睛。

他知道，火候到了。

將軍猛地挺直了身軀，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得無比鋒利，像一柄即將出鞘的絕世兇兵！

他高高舉起拳頭，用盡了撕裂胸膛的力氣，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咆哮！

“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

“我們，就是要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用他們！不用任何人！”

“就用我們自己的手，用我們自己的腦袋！”

“把這玩意兒，給它硬生生造出來！”

他頓了頓，環顧四周，再次高聲道！

“聽明白了嗎！”

“搞出蘑菇彈！”

“挺直腰桿子！”

霎時，萬籟俱寂。

只有風的呼嘯，在天地間回蕩。

下一秒。

“搞出蘑菇彈——！！！”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是山呼海嘯！

“搞出蘑菇彈！挺直腰桿子！”

“搞出蘑菇彈！挺直腰桿子！”

“搞出蘑菇彈！挺直腰桿子！”

所有的壓抑，所有的屈辱，所有的迷茫，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焚盡八荒的怒火與豪情！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教授，猛地摘下眼鏡，用粗糙的袖子狠狠擦著眼眶，嘴里卻跟著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起嘶吼。

一個年輕的工人，把手里的鐵鍬“鐺”地一聲插進地里，捶著自己被曬得黝黑的胸膛，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們哭了。

他們笑了。

他們像一群徹底豁出去的瘋子，在這片荒涼的戈壁灘上，對著漫天黃沙，立下了自己最決絕，也是最滾燙的誓言。

天幕的畫面，在此刻定格。

定格在那位將軍高舉的、青筋畢露的拳頭上。

定格在底下那一張張淚水與沙土混雜，卻燃燒著熊熊烈火的臉上。

一行字幕，緩緩在畫面下方浮現。

【他們說，這是熱情完成不了的奇跡。】

【但他們不知道……】

【有一種力量，叫“爭一口氣”。】

（銘記歷史，勿忘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