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一點!”我對著幽深的洞口嘶吼,聲音被洞穴吞沒,只剩下絕望的回響。
我的眼睛像兩個燒紅的煤球,劇痛幾乎讓我昏厥。視野里,兩幅致命的畫面瘋狂切換——
一幅是地下:小雅背著弟弟,在那條狹窄致命的通道里拼命爬行。她身后的頂壁正在大塊大塊地剝落,裂縫像黑色的閃電般急速蔓延,渾濁的地下水從裂縫中噴涌而出,迅速淹沒她剛剛經(jīng)過的路!她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死亡的粉塵,每一次挪動都可能引發(fā)更大的坍塌。
另一幅是地上:村長、李虎、李豹還有另外兩個面目模糊的男人,已經(jīng)沖上了山坡!他們手里拿著明晃晃的柴刀和鐵棍,手電光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離我藏身的亂石堆只有不到一百米!
“在那邊!洞口有人!”李豹眼尖,看到了固定繩子的巨石和趴在旁邊的我!
完了!被前后夾擊,死路一條!
巨大的恐懼像冰水澆頭,但反而激起了我骨子里最后一絲狠勁。爹娘死得早,我李二狗吃百家飯長大,受盡白眼,好不容易得了這雙怪眼,還沒活出個人樣,不能就這么死了!小雅和小斌更不能死!
“小雅!他們來了!別管動靜了!用最快的速度爬!”我對著洞口用盡平生力氣咆哮,同時猛地抓起手邊一塊棱角尖銳的石頭,發(fā)瘋似的砸向那根緊繃的救命繩索!
不是要砍斷它!而是要砸松動固定它的那塊巨巖底部的碎石頭!
我的眼睛死死鎖定巖石底部的受力點,石頭一下一下砸下去!
“李二狗!你找死!”李虎咆哮著沖在最前面,柴刀舉了起來。
就在他的刀鋒快要劈到我的瞬間!
“轟隆——??!”
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從地底傳來,整個山坡都為之震動!
我砸松了支撐,加上地底劇烈的坍塌,固定繩索的那塊巨巖猛地向下一沉,然后歪斜著卡住了!
幾乎同時,地下通道里,小雅身后最后一段路徹底被泥石流吞沒!巨大的氣浪和塵埃從禁洞和我們剛才發(fā)現(xiàn)的通風口等多個縫隙中猛烈噴出!
沖在最前面的李虎被這突如其來的地底爆炸般的氣浪掀了個跟頭,慘叫著滾倒在地。村長和其他人也嚇得連連后退,驚疑不定地看著還在簌簌掉落的碎石和噴吐著塵埃的洞口。
地震了?還是礦洞徹底塌了?
他們一時不敢上前。
就在這短暫的混亂中——
通風口那個隱蔽的洞口,塵埃彌漫中,一個渾身泥污、幾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背著另一個更小的身體,猛地被里面巨大的氣壓和水流“吐”了出來!
是小雅和小斌!他們出來了!
小雅癱倒在地,劇烈咳嗽,幾乎昏厥,但雙手還死死地抱著背上的弟弟。
而我,趁著村長他們被震住、塵埃彌漫能見度極低的剎那,像瘋狗一樣撲了過去,拖起幾乎昏迷的小雅和她背上的小斌,連滾帶爬地栽進旁邊最深最密的一叢灌木后面,死死捂住他們的嘴,大氣不敢出。
心臟跳得像擂鼓,我祈禱著雨聲和塵埃能掩蓋一切。
“剛、剛才怎么回事?”李豹的聲音帶著驚恐,手電光胡亂掃射著,“塌了?全塌了?”
“媽的……肯定塌死了……省事了……”李虎爬起來,驚魂未定地罵著,揉著摔疼的胳膊。
村長沒有說話,他陰沉著臉,打著手電,小心翼翼地走到禁洞洞口和通風口查看。洞口已經(jīng)被落石和泥沙堵死了大半,還在零星掉著土塊。
他又走到那塊歪斜的巨石旁,看到了被磨斷的繩索和散落的碎石,眼神閃爍。
“搜!”他突然厲聲說道,聲音冷得掉渣,“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剛才那動靜不對勁!”
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這老狐貍不信!
李虎李豹等人立刻分散開來,手電光開始在我們藏身的這片區(qū)域仔細掃蕩。
完了!這片灌木叢根本經(jīng)不起細查!
小雅在我手下微微顫抖,背上的小斌發(fā)出微弱的**。
絕望再次攫緊了我。我的眼睛疼得快要爆炸,視線開始模糊,無法再精準預(yù)判他們的搜查路線。
一根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就在附近!李豹罵罵咧咧地撥開一層矮樹叢,手電光幾乎要掃到我們藏身的灌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嗚哇——嗚哇——嗚哇——”
清脆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突然劃破了雨幕和山間的寂靜!
而且,不止一輛!
所有搜捕的人都僵住了,臉上的兇悍瞬間被驚惶取代。
“警、警察?!”李虎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怎么來的這么快?!”李豹也慌了。
村長臉色劇變,猛地扭頭看向村子的方向,只見盤山路上,好幾輛警車頂燈閃爍,正飛速駛來,直奔后山!
他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不解,但老奸巨猾的他立刻做出了反應(yīng)。
“快!把家伙都扔洞里!快!”他低吼著,率先把手里的鐵鍬扔進被堵了一半的禁洞。
李虎李豹等人也慌忙把柴刀、鐵棍等武器扔了進去,試圖掩蓋罪證。
“都鎮(zhèn)定點!就當是來找孩子的!”村長迅速統(tǒng)一口徑,但微微發(fā)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緊張。
警察為什么會來?我腦子里也是一片茫然。我根本沒機會報警!
警車很快停在山坡下,車門打開,七八名警察迅速下車,為首的竟然是一個穿著警服、身材高挑、眼神銳利的女警官,她一下車就精準地看向了我們這邊,然后帶人快步上來。
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是,在警察后面,跟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小梅!村花趙小梅?
她指著村長他們,又指著我們藏身的方向,激動地對警察說著什么。
“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就是他們!村長他們想殺人滅口!李二狗和小雅老師肯定被他們堵在山上了!”趙小梅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我親眼看見李虎李豹半夜拿著刀和麻袋往后山來!早上又看到他們兇神惡煞地來找人!我就知道沒好事!”
我瞬間明白了!是趙小梅!她因為上次洗澡的事一直盯著我,昨晚可能看到了李虎李豹追我,今天又發(fā)現(xiàn)異常,竟然果斷報了警!
這一刻,我對她的所有怨氣都化為了感激。
“人在哪里?”女警官聲音冷靜,目光如炬般掃過滿臉堆笑迎上來的村長等人,直接看向我們藏身的灌木叢。
我知道躲不下去了,攙扶著小雅,背著小斌,艱難地從灌木叢后站了起來。
我們?nèi)齻€渾身污泥、鮮血、傷痕累累,尤其是小斌,昏迷不醒,臉色慘白,看起來觸目驚心。
“小斌!”小雅看到警察,再也支撐不住,哭喊著癱倒在地,緊緊抱著弟弟。
“警察同志!誤會!天大的誤會!”村長連忙上前,試圖解釋,“我們也是來找孩子的!這礦洞突然塌了,我們正準備救人呢……”
女警官根本不理他,一揮手:“控制起來!叫救護車!”
其他警察立刻上前,將村長、李虎、李豹等人隔開并看守起來。村長還想狡辯,但看到警察嚴厲的眼神和趙小梅憤怒的指證,臉色終于徹底灰敗下去。
女警官快步走到我們面前,查看了一下小斌的情況,眉頭緊鎖。
“需要立即送醫(yī)!”她果斷下令,同時目光落在我血流不止的鼻子和異常紅腫、甚至微微泛著不正常光澤的眼睛上,“你……就是李二狗?”
我點點頭,精神一松懈,眼前的景象開始天旋地轉(zhuǎn),女警官的臉在我眼中變成了重影。
“你的眼睛……”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常,語氣里帶著一絲探究。
我心中一驚,生怕秘密暴露,急忙低下頭掩飾:“沒、沒事……被石頭崩到了……”
女警官沒有追問,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又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才轉(zhuǎn)身去指揮現(xiàn)場。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我看著被警察戴上手銬、面如死灰的村長一伙,看著被小心翼翼抬上救護車的小斌和陪在一旁痛哭的小雅,看著還在激動地向警察描述什么的趙小梅,看著周圍聞訊趕來、議論紛紛的村民……
一切都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一縷微弱的陽光勉強穿透云層,照在這片泥濘不堪、剛剛經(jīng)歷過罪惡與拯救的山坡上。
我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憋了太久太久的濁氣。
身體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向后倒去。
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我。是那個女警官。
她看著我,眼神復雜,低聲問了一句,這句話像閃電一樣擊中了了我:
“礦洞塌成那樣,隔著頭頂幾十米厚的土石……你是怎么知道,下面還有一個活著的孩子的?”
我張了張嘴,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最后一個念頭是:這事,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