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輕羽的到來打破了這原本寧靜的畫面。玉清若微微側頭,與云輕羽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只見云輕羽身形一躍,輕巧地落在了屋頂之上。他的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響,仿佛他本就是這方天地的一部分。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
他對著玉清若說道:“天字十一號房,老師給你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你不必守夜了,去休息吧。”云輕羽的聲音溫和而平靜,仿佛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玉清若聽到這話,心底不禁有些觸動。她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行為,老是沖撞這位老師,心中涌起一絲愧疚。在她眼中,云輕羽是一位溫潤賢德的好老師,他的每一個舉動都透著一種不凡的氣度。玉清若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道了聲“謝謝”,然后輕輕抱起小徒弟玉清寒,接著足尖一點,便從屋頂躍下,朝著天字十一號房的方向走去。
玉清若并不知道玉清寒原先住的是哪個房間,無奈之下,只好把他帶到自己的住處。房間里布置得簡單而雅致,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小心翼翼地將徒弟安頓好,隨后,她在一旁的臥榻上打起坐來。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云輕羽早早地就開始點清人數,他目光如炬,一一掃過眾人。點清之后,他便領著眾人一同前往江知府府邸。
秦淮,那可是大明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向來有著魚米之鄉的美譽。這里的大戶人家住宅風格獨特,建筑精美絕倫,每一處都彰顯著主人的財富和品味。而這知府的府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共有六進,規模宏大。從外面望去,那飛檐斗拱仿佛訴說著往昔的輝煌。走進府邸,每一個角落都像是一處精心雕琢的風景。
一進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塊雕刻精鑄的石屏。這石屏上刻滿了各種精美的圖案,有花鳥魚蟲,每一處線條都流暢自然,仿佛有著生命一般。繞過石屏,便是門內大院,院里整齊地擺放著盆栽花卉。那幾株蝴蝶蘭開放得十分艷麗,花朵嬌艷欲滴,像是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停駐在那里。看得出,平日里定是有人細心打理。在當地,蝴蝶蘭有著寓意仕途暢順,幸福美滿的說法,所以大戶人家都喜歡種植。
眾人在管家的引領下,穿過長長的走廊。這走廊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幅字畫,有山水畫卷,有書法墨寶,讓人仿佛置身于一個藝術的殿堂。走著走著,管家領著一行人到達主廳。知府江遠聽聞眾人到來,趕忙出門相迎。江遠身著一襲官服,面容和藹卻不失威嚴。他與云輕羽客套了一番,相互寒暄著,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感謝各位仙長前來秦淮,我代表秦淮的百姓感謝各位的幫助。”江遠恭敬地說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感激。
“江知府不必客氣。修道之人以誅妖滅邪為己任,我們只是做分內之事而已。還請江知府說說具體情況。”云輕羽微微欠身,平靜地回應著。
“好。”江遠輕輕用蓋子撥了撥杯里的茶葉,那茶葉在水中打著旋兒。然后,他緩緩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最近在秦淮發生的幾樁命案甚是離奇。死者皆為男子,這些男子的死狀十分怪異,身上并沒有明顯的致命傷,尸體卻發黑,仵作仔細查驗后,發現并無中毒現象。根據仵作的深入分析,這情況不像是人為所致,更像是邪崇所為。四天前,江遠的兒子江閔也遭遇了不測。幸虧他身上帶著一枚車仙師所贈的護身符,這才勉強保住了性命,可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云輕羽一行人聽聞后,便隨著江遠去查看昏睡的江閔。只見江閔面色青黑,氣息微弱,整個人仿佛被一層陰霾籠罩著。云輕羽仔細探查后發現,這人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三魄。他心中明白,即便江閔醒來,恐怕也會變得癡呆,除非能找回那一魂三魄。
“這是復員丹,讓江公子服用半顆,不久便會醒來。記住,不可多服。江公子**凡胎,服用過多反而不妙。”云輕羽一邊說著,一邊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丹藥。這是顆一介下品復員丹,雖然品階不高,但對于剛步入練氣的弟子是很有幫助的,凡人也可服用,但要減少用量。
“多謝仙師賜藥,閔兒有救了。”江遠接過靈藥,眼中滿是千般感激。
他心中暗自慶幸,夫人回娘家已有兩日,原本還在擔心能否請到車仙師。車仙師雖與岳父大人有點交情,但此人行蹤不定,能不能找到人還是個未知數。如今有天劍門的仙師親自賜藥,簡直就像是在黑暗的房間里突然看到燈光,在絕路之時遇到渡河的舟船一般。他心中想著,這事一了,得好好感謝他的好友云楠,云釆舟。
云輕羽是云家人,他自幼便展現出了極佳的修仙資質,因此被選為天劍門弟子。云南是云家現任家主,按照家族輩分,他比云輕羽低了兩輩,所以要叫云輕羽太叔公。只是修仙之人壽命悠長,容顏幾乎沒什么變化,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后者看起來更像是晚輩。云輕羽雖然入了天劍門,但還與云家保持著聯系。此次前來秦淮執行任務,也是因為接到云南的書信,他覺得這是一個讓學生前來歷練的好機會,才決定讓他們前來。通常情況下,這種程度的邪崇只需派外門弟子就足以應付了。
眾人一路奔波后回到了客棧。這云安客棧是云家的產業,在當地頗有名氣。云家在秦淮經營多年,勢力范圍廣泛,這客棧也是他們眾多產業中的一部分。云輕羽一行人此次前來,住宿之事自然就由云家安排了,而負責這一切的便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云南。
云南是一位年近花甲的中年人,他站在客棧里,眼神中帶著尊敬與期待。當看到云輕羽一行人的身影出現時,他立刻迎了上去,行禮道:“曾侄孫拜見太叔公。”
這一聲稱呼,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在眾人中激起千層浪。眾人皆是一臉震驚!他們知道云輕羽老師修為頗高,年紀應該不小,可怎么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稱呼。一個頭發已有些花白、滿臉風霜的中年人,對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小伙恭敬地稱呼“太叔公”,這畫面看起來是那樣的詭異,仿佛打破了眾人對于年齡和輩分的常規認知。
玉清若站在一旁,她那靈動的眼睛睨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眾人,臉上滿是嫌棄的神情。在她看來,這些人可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她心中暗自想著,在這修真的世界里,隨著修為越高,壽命就會越長,這種輩分和年齡不相符的情況以后只會越來越常見。倘若有朝一日能修至元嬰大圓滿然后歷劫飛升上界,還有可能看到更加奇特的景象呢,比如說三歲就結丹的孩童。要知道,修真者一旦結丹,衰老的速度就會變得更加緩慢,到時候幾代人相見的場景,那可就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玉清若本人。她雖然早已結成了金丹,可是成長的速度卻一點都沒有減緩,如今已經長到了十二歲該有的模樣。有時候她也會思考這其中的緣由,大概是因為自己不是人類的緣故吧。她聽說在上界的那些大妖,基本上都是長到成年的時候才會讓成長的速度極速減緩。畢竟妖和人不同,妖類的優勢并不在于術法的精妙,而是在于它們本體的強大。
云輕羽見狀,趕忙上前虛扶云南,溫和地說道:“釆舟快快請起。我已離開家族多年,無需拘泥于這些繁文縟節了。”
云南聽到這話,恭敬地回答:“謝太叔公。”然后才緩緩起身。
眾人隨后紛紛落座,云南便吩咐店小二上菜。這凡人的飯菜,自然是沒有什么靈氣的。不過,這里可是秦淮之地,秦淮美食可是出了名的色味俱佳,那誘人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尤其是秦淮八絕,那可是當地最出名的小吃,每一種都有著獨特的風味。
云南熱情地介紹道:“這些都是本地的特色菜品,請太叔公和各位仙師品嘗品嘗。”
云輕羽身為金丹期修士,早已達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只是出于禮貌,輕輕地動了一下筷子。眾少年見老師如此,也都學著禮貌地動了下筷就放下了。
然而,玉清若可不管這些菜品有沒有靈氣,在她看來,好吃就行。只見她興奮地把每碟菜都夾了一點放到自己的碗里品嘗起來,遇到味道不錯的,還會多夾上兩下。
玉清寒看到她吃的這么高興,便忙著為她布菜。玉清若有這樣貼心的徒弟伺候著,干脆就舒舒服服地坐著等投喂,那模樣看起來愜意極了。
這時候,端木淳突然轉向左側的常輝,好奇地問道:“你們凌天閣平時是不是經常克扣弟子伙食啊?”
常輝一聽,立刻反駁道:“怎么可能?月殿就他一個弟子,月華上仙又對他寵愛有加,餓著誰也餓不著他!更何況,修仙之人本就不重口腹之欲,一旦筑基之后就開始服用辟谷丹,到了金丹期吸收靈氣即可維持基體運轉……”
端木淳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解釋,有些不耐煩,便打斷了他的話:“得了,我就隨口一問。”他心中暗自想著,這小子怎么這么較真呢?真是個呆子!說完,他便徑自給自己夾了口菜。這一吃,他發現還別說,這凡人的飯菜就是比辟谷丹可口多了。
周潭偷偷看了一眼吃得歡快的玉清若,又看了一眼端木淳,然后也悄悄地動了筷子。他在太虛派的時候,就經常偷溜到凡人間玩耍。每次他溜出去的時候,他爹都會大發雷霆,沒少揍他。可是這人間的美食對他來說,實在是有著難以抵擋的誘惑。
用過餐之后,大家便開始進入正題。云南將他之前調查得知的情況一一道來。他利用云家在秦淮的勢力和關系網,經過一番仔細的調查,才得到這些消息。畢竟官府查案都是按章程辦事,有時候還不如錢銀來得方便,能夠打通各種關節,獲取更多的信息。
云南認真地說道:“這九名男子有七名是外鄉人,而且皆是長期練武之人,但是他們的身份十分神秘,看起來似乎是江湖中人。另外兩名死者則是本地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云輕羽聽后,微微點頭,說道:“這些我在江知府那兒已得知。還有別的線索嗎?”
云南繼續說道:“有,那兩名紈绔子弟經常出入風月場所,而另外七名死者的出事地點也是在煙花柳巷。”
云輕羽聽了,若有所思地說道:“煙花巷怨氣極重,確實容易產生邪崇。”云南接著說:“我們經過多方調查,從這幾樁案件出事的地點鎖定了一個地方——海棠樓。”
云輕羽輕聲喃喃道:“海棠樓?”
云南解釋道:“是的,秦淮八大妓院之一。它位于夫子廟東南側,離這兒有些遠。”
云輕羽毫不在意地說道:“無妨,御劍只需須臾,選個無人的角落下降即可。”
云南聽了,遲疑了一下,然后說道:“好,釆舟這就去安排。”釆舟是他的字。
端木淳聽到這話,十分好奇,忍不住問道:“我們御劍飛行,他安排什么?”
雖然端木淳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云南還是聽見了。云南立刻頓足行禮解釋道:“回這位小仙師,出入風月場所需置辦一身行頭。各位仙長道人打扮,去那種地方終歸是不方便。”
端木淳聽了,有點囧,他心想自己不過隨口一問,沒想到平白讓其他同學看了笑話。他其實并不是那種足不出戶的呆子,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云輕羽思考了一下,說道:“準備兩身衣裳即可,我與玉瑾同去,其他人留守客棧待命。”
眾少年一聽,齊聲說道:“老師,我們也想去。”大家出來就是為了歷練,把他們留在客棧算怎么回事呢?
云輕羽耐心地解釋道:“你們年紀尚小,不適合出入煙花場所。”
眾少年聽了,心中不服,有人問道:“玉瑾怎么能去?”
還有人附和道:“對啊!他比我們還小呢!”
云輕羽示意大家安靜,然后說道:“玉瑾同學修為高,而且定力極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鐘言就搶話道:“老師,他上個月和雨澤同學闖進桃花閣偷看仙子洗澡!”鐘言心中十分不滿,哼,老師就是偏心,只帶他一個去。
玉清若還沒說話,端木淳先急了,他漲紅了臉,怒道:“誰偷看了,那里根本沒人!”
鐘言嗤笑道:“就算沒人,也是作案未遂。”
端木淳被氣得頭頂冒煙,恨不得上去和鐘言理論一番。
云輕羽看著這吵鬧的場景,感覺一個頭兩個大,訓斥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客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云南識趣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客棧的其他人也都低著頭各忙各的。在他們心里,神仙打鬧,可不是凡人能夠摻和的。不過他們心中也有些疑惑,這些小仙師年紀輕輕的,真的能斬除妖邪嗎?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氣氛愈發緊張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玉清若站了出來。少年之姿的她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之感。她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中透著堅定的目光,猶如深邃的湖水,平靜之下卻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只見她雙手緩緩抬起,憑空一祭,剎那間,一道幽藍的光芒閃現,一把通體幽藍的長劍就這么突兀地出現在眾人眼前。那劍散發著幽冷的光芒,這光芒就像冬日里最凜冽的寒風,讓人不寒而栗。她的表情十分平靜,宛如那波瀾不驚的湖面,淡淡地說道:“不必爭,拔劍!”
頓時,原本吵鬧不堪、充滿著各種爭執聲和嘈雜聲的客棧大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玉清若和她那把散發著幽冷光芒的長劍上。眾少年你看我,我看你,卻沒有一個敢第一位站出來應戰的。
海棠樓,一座在秦淮河畔赫赫有名的銷金窟。這秦淮河,自古以來便是繁華盛地,河水悠悠流淌,見證了無數的悲歡離合與紙醉金迷。而海棠樓就坐落在這秦淮河畔,宛如一顆璀璨卻又充滿誘惑的明珠。 海棠樓高達三層,雕梁畫棟,每一層的飛檐上都掛著色彩斑斕的燈籠,將整座樓閣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燈火通明。樓下的河畔邊,靜靜地停靠著幾艘畫舫,那些畫舫猶如精致的水上宮殿,船頭船尾都裝飾著精美的雕花,隨著水波輕輕搖晃。
走進海棠樓內,一片歡聲笑語充斥著每一個角落。舞臺之上,歌女們身著華麗的服飾,載歌載舞,那歌聲婉轉悠揚,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舞姿輕盈曼妙,似是花叢中的蝴蝶翩翩起舞。臺下的賓客們一邊欣賞著歌舞,一邊推杯換盞,臉上洋溢著沉醉的神情。而那畫舫之中,也傳來靡靡之樂聲,樂聲順著河水緩緩飄散開來。舫內的美人身姿婀娜,紅袖輕舞,仿佛是從畫中走出的仙子,為這紙醉金迷的氛圍更添幾分旖旎。
來這兒的客人,各色各樣。大多數人都是為了尋求享樂,他們沉浸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里,仿佛世間唯有眼前的歌舞美酒才是真實的,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在這些人當中,也不乏文人騷客,他們以詩詞會友,自認為風流瀟灑。這些文人墨客身著長衫,手持折扇,時而搖頭晃腦地吟誦著自己新作的詩詞,時而與身旁的友人品評著樓內歌女的才藝,似乎在這聲色犬馬之中也能尋得一份高雅的樂趣。
然而,在這一片熱鬧喧囂之中,卻有顯得很另類的存在,就比如樓下的一大一小。
“帶小娃娃來這種地方的還是頭一回見。”一個客人端著酒杯,醉眼朦朧地看著不遠處那一大一小,眼神里滿是疑惑。
“管人家作甚,來來,我們喝一杯。”另一個客人滿不在乎地回應著,隨即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酒水順著嘴角流下,他卻渾然不覺,眼睛又被舞臺上的歌舞吸引了過去。
玉清若三世為人,在她漫長的經歷中,卻還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剛一踏入這海棠樓,她就被那嘈雜的聲音所包圍。這里吵吵嚷嚷的,有歌女的歌聲,有賓客的嬉笑聲,還有各種杯盞碰撞的聲音,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不過好在進來之前,云輕羽封了她的神識,如今她的聽力眼力也就比凡人好一些,所以并沒有看到什么太過不堪入目的景象。但即便如此,這海棠樓里的氛圍還是讓她覺得有些不適應,她皺著眉頭,眼睛在人群中謹慎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