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若一動不動地繼續躺在地上裝死,她的身體緊緊貼著有些冰冷的地面,眼睛緊緊閉著,連一絲縫隙都不敢留。她的心跳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仿佛要沖破胸膛。她在心里默默數著數,直到確信男孩子已經走出房屋之后,她才緩緩地、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她的眼睛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后,開始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這時,一陣炒菜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了出來,那聲音夾雜著鍋鏟與鐵鍋碰撞的叮當聲,還有油在鍋里滋滋作響的聲音。玉清若心中暗自揣測,估計那小屁孩正在做飯吧。她皺了皺眉頭,心里滿是疑惑,這么小的小孩自己做飯,他家大人都去哪兒了呢?她的腦海里閃過各種可能的畫面,也許是遭遇了什么變故,或者是家人外出久久未歸?不過這不是她當下該關心的事情,她現在滿心都是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既然小屁孩在忙,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玉清若動了動自己被綁住的腳,她發現小孩綁在她腳上的麻繩沒打死結,只是多打了幾層而已。她心里暗自嘲笑,小屁孩也太低估她的智商了,以為這樣就能困住一只擁有人類靈魂的她么?呵呵!她信心滿滿地開始用嘴去啄那麻繩的結,她的小嘴一下一下地啄著,就像在啄食地上的米粒一樣,啄啊啄,啄啊啄,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原本就有些復雜的結在她的啄弄下,不但沒有解開,反而越弄越緊。哦啦,生結變成死結了!
玉清若的臉色瞬間變得發黑,她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厲害,憤怒的情緒在心中翻涌,很想打人。她又換成爪子試了試,鋒利的爪子在麻繩間穿梭,試圖找到解開的頭緒,可是麻繩就像故意跟她作對一樣,還是沒能解開,反而把雞爪也繞進去了。
玉清若此時感覺自己體內窩著一股邪火,那股火在她的身體里亂竄,就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急于沖破牢籠一樣,不噴不快,于是她噴了。真的噴了!只見從她小小的嘴里噴出一小股火苗,雖然只是很小的火苗,但確定是火!她瞪大了眼睛,心中滿是詫異,難道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菜雞,而是一只火雞?但火雞會噴火嗎?她看著麻繩上焦黑的小圓點,覺得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就在小雞崽玉清若發愣之際,小木木進來了。他邁著小小的步伐,輕輕地推開了門,當他看到亂作一團的麻繩和被纏得更緊的小雞崽時,臉上不可壓抑地露出來笑容。那笑容就像春天盛開的花朵一樣,在他稚嫩的臉上綻放開來。
“這是爺爺教我系的六環扣,解不開的。”小木木邊說邊緩緩地蹲下身去,他的小手開始在麻繩間靈活地擺弄著,就像在擺弄一個有趣的小玩具一樣,給小雞崽解扭麻花一樣繩子。玉清若裝作聽不懂,她瞪大了眼睛,眼睛里一片茫然,就像真的只是一只懵懂無知的小雞一樣呆呆地看著小男孩,心里卻在打著小算盤。小男孩剛才沒把她下鍋,說明自已現在只是儲備糧,先看看再說吧。她可不信小男孩會一直盯著她。
小木木將繩子解開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小雞仔綁在了腰上。他的動作輕柔而緩慢,就像對待一件無比珍貴的寶貝。為了讓小雞請舒服一些,小男孩還特意找來了一塊破布,把她包裹起來。玉清若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暗吐槽,把她捂那么緊,也孵不出蛋??!
小男孩做好這一切之后,又轉身回到廚房繼續備晚餐。廚房里傳來他忙碌的聲音,一會兒是切菜的聲音,一會兒是添柴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小木木做好了晚飯,接著將飯菜端了出來。他端著飯菜的樣子十分小心,生怕灑出一點。他給自己盛了一碗稀飯,那稀飯稀得可以清澈可見底,還有一盤漂著幾片綠葉的清菜湯。玉清若看著眼前的食物,心里一陣絕望,覺得之前一定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來這么窮的人家找吃的!這跟在乞丐身上討布條有何區別?
“今天去山里沒抓到獵物,那些蘑菇是要曬干拿去賣的?!毙∧灸疽膊还苄‰u崽聽沒聽懂,就像在跟一個老朋友聊天一樣,自顧自地解釋道。
玉清若很想說我聽不懂,真的。不過她還沒傻到出聲,那不就直接露餡了么。她看著小男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同情。想想這小屁孩也夠可憐的,小小年紀要自己照顧自己,也沒有什么朋友。別問她為什么知道,都寂寞的跟只雞說話了,能有幾個朋友?剛才小男孩提到他爺爺來著,玉清若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老人的形象,這么久也沒見其人,一個老人家回去哪兒呢?小男孩的父母呢?玉清若一邊思考一邊啄著碗里的東西,她的小嘴快速地啄著,沒多久碗就見底了。
一人一雞用過飯之后,小男孩開始收拾碗筷。他把碗筷一個一個地疊好,然后端著走向廚房。他把碗筷洗得干干凈凈,又開始燒水洗澡。當被抱進木桶的時候,玉清若很想說小雞是不會游泳的。小男孩將小雞放在水里涮了涮,又輕輕地撈出來。看著小雞懵懵的呆樣,他忍不住咯咯的笑出聲來,那笑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著。
夜幕慢慢的降臨,就像一塊黑色的幕布緩緩地拉下來一樣。周圍寂靜一片,昆蟲的鳴叫聲越來越清晰,那此起彼伏的鳴叫聲仿佛是一場大自然的交響樂。玉清若失眠了,可以說她回到這個世界之后幾乎每晚都失眠。往事種種如潮水般涌進腦海,那些畫面就像電影一樣在她的眼前播放著,剪不斷理還亂。她從小孩的懷中鉆了出來,紅寶石般的小眼睛在黑夜里顯得益發明亮,就像兩顆閃耀的小星星。
小男孩很削瘦,下巴尖尖的,他的身體看起來十分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不過五官倒是很精致,精致的很像某一個人。玉清若的目光停留在小男孩的臉上,心中一陣恍惚,如果不是知曉他早已飛升上界,或許會誤以為這是他遺留在下界的孩子。玉清若忍不住自嘲地搖搖頭,自己真是瘋魔了,看誰誰像他。
小男孩的呼吸顯得十分平穩,他的胸口隨著每一次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仿佛是平靜的湖面上輕輕蕩漾的細微漣漪。玉清若輕輕翻了個身,找到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姿勢,然后也閉上了眼睛,漸漸進入了夢鄉。
就這樣,玉清若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小男孩心愛的寵物加玩具,小男孩去哪兒都帶著她,無論是去山上砍柴,還是去河邊打水,就連睡覺也要抱在懷里。玉清若有時候會覺得無奈,但又無法掙脫。
經過幾天的相處,玉清若發現小男孩沒有家人。她看到小男孩獨自進出那間小小的屋子,沒有父母的關懷,沒有家人的陪伴。村子里的人也不怎么待見他,當小男孩走在村子里的時候,大多數村民表現得很冷漠和疏離,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和厭惡。還有些個會說幾句難聽的話,那些話就像尖銳的刺一樣刺向小男孩的心。
小男孩叫木木,是撿他回來的爺爺起的名字。老爺爺姓木,叫木頭。他是一個樸實的老人,沒念過書,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便去求了村長。那村長也是敷衍,隨意將他姓氏重復起了個名,說是雙木成林,生機勃勃的意思。木頭爺爺聽村長一忽悠,覺得這名字確實好,于是對村長千恩萬謝。為了答謝,他還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雞送給村長。
小木木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兒,當他被爺爺發現時,他還在襁褓中,無助地哭泣。爺爺心生憐憫,將他帶回家,悉心照料。小木木在爺爺悉心的照料下成長,由一個襁褓中的奶娃娃長成了如今的小團子。他的成長過程充滿了爺爺的愛,爺爺會給他做小小的衣服,會給他講山里的故事。不過就在去年冬天的一個早晨,老爺爺上山打獵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晨,白雪皚皚,老爺爺背著獵槍走進了山里,就再也沒有出來。
小木木本來就是個棄嬰,如今收養他的爺爺也遭遇了不幸,離開了人世。村里的人們開始對小木木產生了不好的看法,認為他是個不祥之物,每當他出現在村子里,人們都會遠遠地避開他,仿佛他的存在會帶來災禍。
雖然村里大部分人都不待見他,但也有幾個熱心的村民愿意伸出援手的,比如小石頭一家。小石頭是木木的好朋友,兩個小屁孩很玩得來。他們會一起在村子里的小路上追逐打鬧,會一起在河邊捉小魚。
小石頭的爹大壯是個老實的莊稼漢,為人十分熱心。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憨厚的笑容,雖然每天在田里勞作很辛苦,但他從來沒有抱怨過。 木頭爺爺是個獵戶,沒留下半畝田地。大壯在每年秋收的時候都會分給小木木一些谷糧。不過他們家也窮,給的不多,那些谷糧看起來也只是勉強夠吃,省著點吃也是夠的。小石頭的娘也是個淳樸的農村婦女,她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她對小木木跟自個孩子似的,會給小木木縫補衣服。小木木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做工糙了點,但讓人心里暖和。 不過村子實在太窮了,小石頭一家也是吃不飽穿不暖,能幫的有限。
這天,小木木揣著小雞崽背著一筐蘑菇干,那筐蘑菇干看起來沉甸甸的,壓在他瘦小的背上。他打算跟著大壯叔去鎮上賣掉,再買一些口糧和鹽巴回來。如今家里多了一張嘴,大壯叔去年秋天給的谷米消耗的很快,他必須想辦法解決食物的問題。
小木木堅信,他所照顧的這只小雞崽并非普通的家禽,他深信這只小雞崽能夠理解他所說的話。只是目前小雞崽還太小,尚未具備化為人形的能力。在平日里,小木木常常會對著小雞崽傾訴自己的心事,仿佛它是一個能夠理解自己內心的知心朋友。
他曾經聽過石頭爺爺講述過許多關于神仙和妖精的神奇故事,這些故事都是石頭爺爺年輕時在城里打工期間聽來的。在這些故事中,有許多下凡的神仙和妖精,他們為了報答人類的恩情,最終選擇與凡人結為夫妻。
盡管小木木年紀尚小,但他也明白,對于窮人家來說,娶媳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特別是村里的人們對他并不友好,將來也不會愿意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他。然而,現在有了這只小雞崽,只要他能夠對它足夠好,將來小雞崽長大化為人形之后,就會心甘情愿地成為他的妻子。
如果玉清能夠洞悉此時此刻小男孩心中的種種念頭和想法,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拋開所有形象,毫不掩飾地翻一個大大的白眼,以表達她對這些幼稚兼極其荒謬念頭的鄙夷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