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瘋狂地涌入蘇晚的口鼻,窒息感瞬間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本能地掙扎,但那只箍住她腳踝的手力量大得驚人,不容反抗地將她拖向更深、更黑暗的水域。
絕望的恐懼如同水草般纏繞上來。是誰?是K的人用水下埋伏這種方式抓住她嗎?
她被強行拖過一段狹窄幽暗的水下巖縫,水流湍急,巖石刮蹭著她的身體,帶來陣陣刺痛。就在她肺部的空氣即將耗盡,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那只手猛地將她向上一推!
“嘩啦!”
她的頭驟然沖破水面,大量新鮮空氣涌入肺部,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眼前一片模糊。
“安靜!”一個壓得極低的、陌生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同時一只濕漉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發出太大動靜。
蘇晚驚魂未定,借著從巖縫透入的微弱水光,勉強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穿著一身緊致的黑色潛水服,臉上戴著潛水面鏡和呼吸器,只露出下半張線條冷硬的臉龐和一雙在昏暗中異常銳利的眼睛。他看起來三十多歲,身形精悍,動作專業而利落,像一頭蟄伏在水中的獵豹。
不是K的人?那他是誰?
男人確認她暫時不會尖叫后,松開了手,但眼神依舊警惕地透過巖縫觀察著外面的水潭。外面隱約傳來追兵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水花聲,他們還在搜索。
蘇晚蜷縮在冰冷的水中,靠著身后的巖石,渾身發抖,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打量,他熟練地卸下背上的一個小型水下推進器,檢查了一下呼吸器的氣壓,然后從腿側的防水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正在發出微弱紅光的儀器。蘇晚認出,那似乎是一種激光指示器,但型號非常特殊。
剛才那個救了她一命的、詭異的紅色激光點,就是他發出的?他在岸上有同伙配合?還是用了什么遠程操控的技巧?
“你是誰?”蘇晚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牙齒因為寒冷而咯咯作響。
男人瞥了她一眼,眼神沒有任何溫度,聲音透過呼吸器顯得有些沉悶:“幫你的人。不想死就閉嘴,跟著我。”
幫她的人?誰派來的?霍霆深還有其他后手?還是……那個發送神秘短信的“亂碼”?
無數疑問在蘇晚腦海中翻滾,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冷冽的殺氣,和霍霆深身邊的保鏢很像,但又更加……漠然,仿佛對生命毫無敬畏。
外面的搜索聲似乎漸漸遠去了,追兵可能認為她已經溺斃或者被水流沖走了。
男人收起儀器,打了個手勢,示意蘇晚跟上。他重新戴好呼吸器,抓住水下推進器,無聲地潛回水中。
蘇晚猶豫了一瞬,但看看身后毫無退路的巖縫,只能咬牙深吸一口氣,跟著潛了下去。
男人在水下的動作如同游魚,靈活且高效。他示意蘇晚抓住推進器的后架,然后啟動。一股強大的推力立刻帶著他們兩人,沿著河床下的暗流,迅速向下游潛去。
冰冷黑暗的水下世界,只有推進器馬達微弱的嗡鳴和氣泡上升的咕嚕聲。蘇晚緊緊抓著金屬架,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她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要帶她去看哪里,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這種將命運完全交托給一個陌生人的感覺,讓她感到無比恐慌。
大約潛行了幾分鐘,男人突然調整方向,向著側上方一處水草叢生的河岸靠近。他關閉推進器,示意蘇晚上去。
兩人悄無聲息地浮出水面,這里是一處極其隱蔽的河灣,茂密的蘆葦和灌木形成了天然的遮蔽。
岸上,一個同樣穿著深色作戰服、臉上涂著油彩、手持一把改裝狙擊步槍的男人正蹲在那里警戒。看到他們上來,他立刻做了個安全的手勢。
狙擊手?所以剛才那個激光點,是他在遠處配合?他們是一個小隊?
救她的男人率先上岸,利落地脫掉腳蹼和面鏡,露出一張輪廓分明、卻帶著幾分滄桑和冷厲的臉。他警惕地掃視四周,然后才看向濕透狼狽的蘇晚。
“蘇晚小姐?”他確認道,語氣依舊沒什么起伏。
蘇晚裹緊濕透的衣服,冷得嘴唇發紫,點了點頭:“你們……到底是誰?”
男人沒有回答,而是從防水袋里拿出一個微型的衛星通訊器,遞給她:“有人要和你通話。”
蘇晚遲疑地接過通訊器,里面傳來一個經過變聲處理、分辨不出男女的電子音:
“蘇小姐,看來‘禮物’和后續的‘小驚喜’都準時送到了。希望你喜歡這場亡命之旅的開胃菜。”
是那個亂碼發信人!?
蘇晚猛地握緊了通訊器,壓低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和恐懼:“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霍霆深呢?他怎么樣了?!”
電子音發出一聲低低的、毫無溫度的笑聲:“霍先生暫時還活著,正在和他的哥哥玩捉迷藏。至于我想干什么……很簡單,我希望蘇小姐能活下去,并且……拿到K真正想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蘇晚立刻想起K那句“父親留下的東西”。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那東西不在K身上,也不在霍霆深身上,但它關系到很多人的命運,包括你的。”電子音語焉不詳,“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跟著‘夜梟’——就是你面前的人,他會帶你去一個安全屋。在那里,你會得到進一步的指示。”
夜梟?是這個男人的代號?
“我憑什么相信你?我憑什么跟你走?”蘇晚抗拒道,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你可以選擇不相信,然后自己走出這片荒原,面對K派出的源源不斷的追兵。或者,回到霍霆深身邊,陪他一起被他的好哥哥折磨至死。”電子音冷酷地列出選項,“當然,如果你配合,我或許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提供一些關于霍先生位置的情報。”
通訊戛然而止,根本不給蘇晚再追問的機會。
蘇晚拿著冰冷的通訊器,站在原地,渾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對方精準地拿捏住了她的軟肋——對霍霆深處境的擔憂,以及自身求生的**。
那個叫夜梟的男人收回通訊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決定好了嗎?走,還是留?”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貨物,或者說,一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目標。
蘇晚看著眼前這兩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陌生男人,又望向身后茫茫的、殺機四伏的黑暗荒原。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從她被卷入這場風暴開始,她就只是一顆棋子。而現在,執棋的人,似乎又多了一個。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讓自己停止顫抖,聲音嘶啞:“我跟你們走。”
夜梟似乎并不意外,點了點頭:“聰明的選擇。”他遞給她一小包壓縮餅干和一小瓶水,“補充體力,我們接下來要步行一段路,不能留下電子痕跡。”
蘇晚默默地接過,機械地啃著干硬的餅干,味同嚼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霍霆深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和迷茫。
霍霆深,你現在到底在哪里?還活著嗎?
而此刻的霍霆深,正靠在一個狹窄潮濕的山體裂縫深處,撕開最后一點從醫療包里帶出來的止血繃帶,死死按住肩膀上不斷滲血的傷口。
他的臉色白得像紙,呼吸微弱,體溫正在急劇下降。失血過多和體力透支已經將他推到了死亡的邊緣。
意識模糊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雨夜,父親書房外,冰冷的眼神,絕望的呼喊,還有……哥哥那張帶著瘋狂笑意的臉。
K…… 父親留下的東西…… 他絕不能讓它落到K手里……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貼身內袋里摸出一個極小、被防水材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金屬芯片,死死攥在手心。
那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催命的符咒。
遠處,似乎傳來了獵犬的吠叫聲和隱約的人聲。
追兵,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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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