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霜月村。
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拂過礁石與沙灘。
一個綠藻頭少年正赤著上身,雙手緊握一柄比他還高的竹刀,對著海浪一遍遍地揮砍。
汗水浸濕了他的短發順著臉頰滑落,但他渾然不覺,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仿佛要將眼前的大海一分為二。
每一次揮刀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起呼嘯的風聲。
可那海浪依舊,拍打在礁石上,碎成萬千白沫,又重新匯入大海。
“小子,你的刀在哭?!?/p>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的礁石上傳來。
少年動作一滯,猛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盤腿而坐的一字眉老頭。
老頭穿著樸素的和服,身前放著一個酒葫蘆,正瞇著眼打量他。
“你說什么?”索隆皺起眉,一臉不爽。
“我說,”霜月耕三郎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你的刀,在為你那身蠻力而哭泣。你不是在用刀,而是在用一根棍子。”
索隆的臉漲得通紅:“你說什么!我這是在鍛煉!”
耕三郎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只是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遠處一塊被海浪常年沖刷得光滑無比的礁石。
“萬物皆有呼吸,去聽,去感受。就像這塊石頭,你想劈開它,只會震斷你的手腕。但如果你能找到它最脆弱的紋理,哪怕用一根繡花針,也能讓它碎裂?!?/p>
說完,老頭不再言語,自顧自地喝起酒來。
索隆愣在原地,看著那塊礁石,又看看手中的竹刀,腦中反復回響著那句“萬物皆有呼吸”。
他似懂非懂,但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不再嘶吼,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感受著風的流動,海浪的節拍,甚至竹刀在手中的微顫。
許久,他猛然睜眼,一刀揮出!
這一刀,沒有之前那般驚天動地的聲勢,卻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刀鋒劃過空氣,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響。
索隆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閃爍著明悟的光。
他朝著老頭離去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抓起竹刀,興奮地沖向了道場。
“古伊娜!再來比試一次!”
道場內,索隆的吼聲中氣十足。
古伊娜放下手中的竹刀,平靜地看著他:“你今天已經輸了二十次了,索隆。”
“這次不一樣!”索隆擺開架勢,眼神前所未有的專注。
他回想著海邊的感悟,身體壓低,整個人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喝!”
一聲爆喝,他腳下發力,身形暴沖而出。
手中的竹刀不再是胡亂揮舞,而是循著一個刁鉆的角度,直刺古伊娜的胸口。
然而,古伊娜只是向左側踏出半步,手腕輕巧一翻。
“砰!”
沉悶的竹刀撞擊聲響起。索隆只覺得一股巧勁從對方的竹刀上傳來,自己那勢在必得的一擊瞬間偏離了軌道。
他還沒來得及變招,一柄竹刀已經冰冷地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又是……一招。
索隆頹然地跪倒在地,竹刀從手中滑落。
“為什么……為什么還是贏不了你!”
夜晚,月光如水。
索隆和古伊娜并排坐在道場的臺階上。
“喂,你真的覺得,女孩子就不能成為世界第一嗎?”索隆悶聲問道。
古伊娜抱著膝蓋,看著天上的月亮,沒有回答。
“我一定會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索隆突然站起來,指著天空大吼,“我的名字,要響徹世界!讓所有人都知道!”
古伊娜轉過頭,看著月光下那個狀若瘋魔的綠藻頭少年,一直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她也站了起來,直視著索隆的眼睛。
“人們都說,女孩子天生就比男孩子弱,長大了差距會更大……我父親也是這么說的?!?/p>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強,“但是,我絕不認同!”
她舉起腰間的名刀“和道一文字”,刀鞘在月光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澤。
“索隆,我們來做個約定吧?!?/p>
“總有一天,我們中的一個,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大劍豪!”
索隆看著她眼中燃燒的火焰,用力地點了點頭:“好!約定好了!”
回到家的索隆,心中的不甘與氣餒一掃而空。
他翻出報紙,想看看最近大海上有什么新聞。
一張照片,占據了報紙的顯要位置。
那是一個眼神銳利如鷹的男人,背著一把巨大的十字黑刀。
標題用醒目的黑體字寫著:
「世界第一大劍豪‘鷹眼’米霍克坐鎮香波地,數十名劍豪挑戰者盡皆鎩羽而歸!」
報道詳細描述了那些在新世界都小有名氣的劍士,如何在那個男人面前,連一招都走不過。
“鷹眼……米霍克……”索隆用手指撫過那個名字,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原來,在大海的另一邊,有這么多、這么強的劍士。
原來,世界第一的寶座,就在那里!
他握緊了拳頭,出海,去挑戰更強的對手,這個念頭第一次在他心中清晰地生根發芽。
與此同時,霜月道場。
古伊娜結束了今天的額外練習,汗水早已濕透了道服。
為了彌補父親口中那所謂的“性別劣勢”,她每天都比任何人練得更久,更刻苦。
她將“和道一文字”小心地放回刀架,擦了擦額頭的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身體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她扶著墻壁,準備上樓休息。
木質的樓梯在寂靜的夜晚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就在她踏上最后一級臺階時,腳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猛地一滑!
“?。 ?/p>
一聲短促的驚呼!
古伊娜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直直地朝著樓下摔去。
失重感包裹了全身,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
父親遺憾的眼神,索隆不甘的怒吼,和道一文字冰冷的刀柄……無數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
完了。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就在身體即將與堅硬的地板接觸的前一瞬,她感覺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個冰冷而柔軟的懷抱。
一團無法名狀的暗影,不知從何處涌出,輕輕地托住了她的后背,卸去了所有的沖力。
那感覺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隨后,她的后腦勺還是磕在了地板上。
咚。
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古伊娜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
刺鼻的藥水味鉆入鼻腔,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傳來陣陣鈍痛。
她轉動眼球,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是她的房間。
床邊,一個綠藻頭趴在那里,睡得正沉,臉上還掛著兩條清晰的淚痕,眼眶又紅又腫。
古伊娜動了動手指,記憶慢慢回籠。
她想起來了,自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可是……為什么感覺……不太對?
她努力回想墜落時的那一瞬間,那團冰冷、柔軟、將她輕輕托住的……暗影?
那是什么?
是摔下來之前的幻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