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開什么玩笑……”賈巴第一個打破了沉默，“剛當(dāng)上海賊王，就把我們這幫功臣給踹了？你這家伙也太小氣了吧！”

“就是啊！我還沒拿到足夠的分紅去開酒吧呢！”一個船員跟著起哄，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我預(yù)定的十個老婆本都還沒湊齊！”

“蠢貨船長！是喝多了說胡話嗎？”

甲板上再次喧鬧起來，只是這喧鬧聲里，少了往日的豪邁，多了一種拼命想要掩蓋什么的空洞。

每個人都在大聲說著不著邊際的混賬話，仿佛聲音越大，心里的那個窟窿就能被填滿。

羅杰看著這群口是心非的家伙，看著他們通紅的眼眶和故作輕松的姿態(tài)，沒有再解釋一個字。

他只是咧開嘴，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笑容，然后舉起了酒桶。

“庫哈哈哈！那就喝！在各自滾蛋之前，再陪我這個小氣的船長喝最后一頓！”

“這才像話！”

“干杯！”

酒杯碰撞的聲音再次響起，酒沫四濺，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這艘船，這個家，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最后的倒計(jì)時。

返航的旅途，成了一場漫長的告別。

奧羅·杰克遜號不再像來時那樣，向著一個明確的目標(biāo)全速前進(jìn)。

它變得緩慢而從容，像一位年邁的老人，準(zhǔn)備送別自己每一個孩子。

翌日清晨，海霧還未散盡。

羅杰從船艙里走了出來，背上是一個小小的行囊，仿佛只是出門散步。

他徑直走到了香克斯面前。

少年低著頭，嘴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fā)。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羅杰看著他，忽然笑了。

他解下脖子間那頂陪伴了他無數(shù)風(fēng)雨的草帽，輕輕地，按在了香克斯那頭惹眼的紅發(fā)上。

“這個……交給你了。”

草帽有些寬大，遮住了香克斯的眼睛。

少年猛地一顫，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帽檐。

“這是我們重要的約定啊，香克斯。”

香克斯沒有回答，只是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肩膀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一旁的巴基看著這一幕，眼神里滿是溢出的艷羨，不禁握緊了拳頭。

他把頭扭到一邊，雙手抱胸，心里小聲地嘀咕：“切，一頂草帽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大爺才不稀罕……”

他心里不斷安慰自己，船長肯定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最看重的人，那個紅毛混蛋就是個跟屁蟲，自己才是未來要稱霸大海的男人，才不需要這種多愁善感的東西……

就在巴基快要說服自己的時候，羅杰突然一拍腦門。

“啊，對了，差點(diǎn)忘了。”

他轉(zhuǎn)過身，在巴基驚愕的目光中，從懷里掏出了一樣?xùn)|西。

那是一把造型古樸的匕首，刀鞘是深海異獸的皮制成的，刀柄上鑲嵌著一顆小小的寶石。即使沒有出鞘，也能感覺到一股內(nèi)斂而鋒銳的氣息。

“這個給你，巴基。”羅杰把匕首塞進(jìn)巴基懷里，“這玩意兒我用霸氣溫養(yǎng)了很久，鋒利得很，用來剔牙……咳咳……陰人最合適不過了。庫哈哈哈！很適合你吧？”

巴基抱著那把入手微溫的匕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能感覺到，這把匕首絕非凡品，上面甚至還殘留著羅杰那霸道絕倫的氣息（并非口臭）。

“誰……誰要船長你的東西啊！”巴基的臉漲得和鼻子一樣通紅，嘴上卻依舊強(qiáng)硬，

“本大爺?shù)娘w刀才是最強(qiáng)的！這種小玩意兒……我、我就勉強(qiáng)收下了！”

他手忙腳亂地把匕首揣進(jìn)懷里，動作寶貝得不行，嘴上卻還在嘟囔著“真是麻煩”，那副傲嬌的樣子，讓甲板上沉重的氣氛都沖淡了幾分。

羅杰大笑著，挨個拍了拍剩下船員的肩膀。

“雷利，之后就拜托你了。”

“啊，放心吧。”冥王只是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倒是你，別給我惹出更大的麻煩。”

“賈巴，少喝點(diǎn)酒，小心哪天真死在酒桶里！到時候可沒人給你收尸！”

“混蛋！你該擔(dān)心自己才對！”賈巴吼了回去，眼眶卻紅得厲害，“老子就算死，也得拉上幾個海軍大將墊背！你這家伙可別死得太窩囊了！”

最后，他看向凱爾。

“凱爾，多謝。”他鄭重地說，“雖然沒能一起看到最后，但沒有你，我們走不到那里。”

凱爾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吐出幾個字：“一路順風(fēng)，船長。”

羅杰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大步走下跳板，踏上了陸地。

“喂！船長！海賊是不會哭的啊！你可別偷偷抹眼淚啊！”

“就是！哭了可就不是海賊王了！”

“滾吧！你這混蛋船長！”

叫罵聲、口哨聲、大笑聲混雜在一起，響徹了整個港口。

每個人都在用最粗魯?shù)姆绞剑f著最溫柔的告別。

他們嘴上喊著“海賊王的船員絕不流淚”，可誰的眼眶不是通紅？誰的聲音里沒有哽咽？

雷利摘下了眼鏡，用力地擦拭著，仿佛上面沾了什么擦不掉的霧氣。

賈巴仰著頭，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任由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也不讓眼里的東西掉下來。

香克斯把草帽拉得更低，淚水從帽檐下滴落，打濕了甲板。

巴基抱著懷里的匕首，哭得像個孩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羅杰的腳步?jīng)]有停頓。

他就這么走著，一步一步，遠(yuǎn)離了他視若生命的船，遠(yuǎn)離了他視若家人的伙伴。

在走到碼頭盡頭，即將拐過彎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的那一刻，羅杰才停了下來。

他背對著奧羅·杰克遜號，背對著他所有的伙伴，將左手高高舉起，握緊了拳頭。

那個背影一如既往，仿佛能撐起整片天空。

沒有人知道，那個背對眾生的海賊王，臉上究竟是怎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