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鋒的辦事效率很高,回到市里當天,聯系上了位于青城的功勛犬安置基地。
“什么?個人領養?還是批量領養?胡鬧嘛!”老張一聽馬鋒的要求,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
“你小子,該懂規矩的啊,功勛犬的領養審核有多嚴你不是不知道,別說那些有傷病情況特殊的,就是身體健康的,也得是原訓導員優先,然后是符合條件的家庭層層篩選。一個體戶,領養這么多,當我這是菜市場啊?!?/p>
“馬鋒,這事我做不了主,程序上過不去?!崩蠌垏@了口氣,“這樣,我把情況往上報一報,成不成,我不敢打包票。”
“哎,謝謝張哥!您費心了!”
掛了電話,老張心里還是直打鼓,他整理了一份申請報告,但看著“申請人:許星歡(個體農場主)”這一欄,怎么看都覺得希望渺茫。
他硬著頭皮,敲開了自己直屬領導,基地后勤處王主任的門。
王主任聽完匯報,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老張,你糊涂了?這種事也敢往我這報?個人領養,還是有傷病史的功勛犬,這是原則問題!傳出去要出亂子的!”
老張碰了一鼻子灰,垂頭喪氣地退了出來。
這件事,本該就此了結。
當天下午,結果云水縣政府一通電話直接打進了王主任的辦公室。
警犬大隊的訓練基地。
馬鋒開著車,輕車熟路的繞到基地后方,一片相對偏僻、陳舊的區域。
和主訓練區那邊寬敞明亮的犬舍不同,這里的設施明顯老舊了許多。
有的犬舍里,趴著一條瘦骨嶙峋的老德牧,毛發干枯,眼神渾濁,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在聽到動靜時,艱難地抬了抬眼皮。
有的犬舍里,一條黑色的昆明犬少了一條后腿,正警惕地盯著來人。
還有的,蜷縮在角落里,全身微微發抖,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懼。
一位穿著制服,頭發花白的老警員聞聲走了出來,是這里的負責人,姓趙。
“小鋒,這位就是……”
“趙叔,許星歡,許小姐?!瘪R鋒介紹道,語氣里帶著尊敬,“這位就是來領養退役犬的。“
雖然老趙早就接到了通知,甚至拿到了批復文件,但還是打量著許星歡,那眼神仿佛在確認她是不是在開玩笑?!靶」媚?,你可想好了?這里的狗,跟外面的不一樣,它們……伺候起來難啊?!?/p>
“我想好了?!痹S星歡沒有多做解釋,她邁步走向其中一間犬舍。
里面,是一條毛色駁雜的馬里努阿犬,它看起來年紀并不算太大,但狀態卻是最糟糕的。它趴在地上,身體一抽一抽的,呼吸急促,眼神渙散,嘴角甚至掛著一絲白沫。
“這是‘疾風’?!壁w姓老警員跟了上來,聲音低沉,“以前是隊里的追蹤王,立過好幾次大功。三年前在一次追捕任務中,為了保護訓導員,被毒販用帶毒的匕首刺中了肺部。雖然搶救過來了,但毒素傷了神經,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癲癇時不時就會發作,誰也靠近不了,一碰就咬人。”他說著,眼圈有些泛紅。
許星歡靜靜地看著犬舍里的疾風,它痛苦的喘息聲,像一把鈍刀子在割著人的心。
許星歡緩緩伸出手,打開了犬舍的門。
只見那條被定義為“禁止靠近”的功勛警犬疾風,非但沒有發起攻擊,反而掙扎著,用前肢撐起身體,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主動走到了許星歡的腳邊。
然后,輕輕地,溫柔地,蹭了蹭許星歡的褲腿,喉嚨里,發出了如同撒嬌一般的“嗚嗚”聲。
許星歡蹲下身,輕輕撫摸著疾風的頭顱,靈氣順著她的掌心,緩緩注入它的體內,修復著它受損的神經和器官,疾風舒服地瞇起了眼睛,整個身體都放松了下來。
“這里,一共有多少只?”許星歡抬起頭問道。
“?。颗丁还病还彩弧!壁w姓老警員結結巴巴地回答。
“我全要了?!痹S星歡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最終,許星歡帶走了情況最差的六只,包括那條斷了腿的昆明犬,至于剩下的十只,雖然也退役了,但身體狀況良好,按照規定,還需要履行正常的領養公示程序,待公示結束,基地再送犬上門。
當馬鋒開著他的皮卡,后面跟著一輛警犬大隊專門派來運送的車輛,浩浩蕩蕩地回到浮云山腳下時,整個下河村都轟動了。
村民們看著一條條或老或殘的狗被小心翼翼地牽下車,都有些發懵。
“這……這是咋回事? 上一車那幾只多好?。楷F在怎么又弄回來一幫‘老弱病殘’?”
“你懂個啥!我瞅見了,那車帶警徽的!這些狗,怕不是有來頭的!”
“管它什么來頭,看著怪可憐的……”
浮云山腳下一片平地上,幾間嶄新、寬敞的臨時犬舍已經提前搭建完畢,這是許星歡特意讓劉燕找人趕工出來的,每個隔間都足夠寬敞。
夜色漸濃,山里的風帶著涼意。
在許星歡的視野中,浮云山的靈氣匯集在犬舍周邊,像是點點星光,修復著幾只退役犬的身體。
她沒帶任何人,就那么安安靜靜地走進了犬舍區,徑直走到了“疾風”的犬舍前,打開了門。
許星歡蹲下身,只是輕輕地將手放在了疾風的頭頂上,那條原本還在抽搐的退役犬,身體猛地一僵,隨即,那顫抖竟肉眼可見地平緩了下來。
它的呼吸不再急促,喉嚨里發出一陣舒服的咕嚕聲,最后,竟像個孩子一樣,把腦袋主動往許星歡的掌心里又拱了拱,然后徹底放松,沉沉睡去。
一個接一個。
迎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