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清晰地落在蘇折霧的耳側,一顆心跟著發緊。
蘇折霧猛地睜開眼,余光瞥向窗外,似有一道人影閃過。
這么晚了,會是誰呢?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緩步走向門口,腳心的傷口尚未恢復,仍舊隱隱作痛。
沒走幾步,蘇折霧額頭便冒出細密的汗珠,門縫里悄然吹進寒風,竟叫她不自覺縮緊脖子。
她靜靜聽著外頭的動靜,似乎沒了聲響,仿佛方才一切,不過都只是她的錯覺。
奇怪。
莫非真是她在做夢?
蘇折霧心下正嘀咕著,回頭之際,脖子突然一涼。
漆黑的屋子內,眼前站著一黑衣人,手握短刃,正無情抵著她纖細的脖子。
好似稍一用力,便能在轉瞬之間要她的性命。
蘇折霧下意識放輕呼吸,指尖不自覺蜷縮,神情緊張地望著黑衣人:“你是誰?究竟想做什么?”
對方若是想取她的性命,方才便動手了,想必,是有其他的緣由。
黑衣人冷笑:“你果然聰明,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將這樣東西,放入沈扶寂的書房之中。”
借著屋子外隱約投射進來的慘白月色,蘇折霧清楚瞧見黑衣人手中拿著的,是一封信。
這信的內容必定有鬼,或許,還會給國師府帶來滅頂之災。
蘇折霧咬咬唇,情緒已平復許多:“我若是不肯,你便會要我的命?”
“不止。”黑衣人手腕稍稍用力,鋒利的刀刃便輕劃過蘇折霧勝雪的肌膚,留下一道血痕。
忽然,他抬手點擊蘇折霧的穴道,蘇折霧本能張嘴。
下一秒,一顆藥丸飛入口中,入口即化。
“這是斷腸丹,我給你三日,若辦不成這件事,便等死吧!”
寒風呼嘯而過,屋門驟然被吹開。
黑衣人陰冷的聲音逐漸隱沒在雪夜之中。
蘇折霧癱軟在地,望著屋外一片漆黑,心有余悸地喘著氣。
忽地想到那封信,她迅速打開,瞧清楚信里的內容后,神色巨變。
竟是污蔑沈扶寂通敵叛國!
此樁罪名若是坐實,整個國師府都將遭逢大難,而她身為府中的奴婢,也絕無法撇清干系。
可她若是不按照黑衣人所說的去做,依舊會死。
進退兩難,她究竟該怎么做?
蘇折霧悵然爬起身,將屋門關上,走至榻邊坐下。
她在黑暗中靜靜盯著某一處,愣怔許久,心里忽然有了個主意。
第二日,朝陽初升,是難得的好天氣,院子里的積雪在半日之內便消融了。
蘇折霧端著茶水,邁著輕巧的步子前往沈扶寂的書房。
今日一早,沈扶寂便上朝去了。
想到昨夜黑衣人的黑威脅,蘇折霧算是想明白了。
既然進也是死,退也是死。
倒不如先把解藥拿到手再說。
蘇折霧推門而入,一陣濃烈的檀香氣味沿著空氣飄來,叫她原本不寧的心緒平靜許多。
她來到沈扶寂的案桌旁,將茶水放下,瞧見那桌上許多信件與案牘。
思索片刻后,最終將那封信放入沈扶寂平日里最常翻閱的那本書中。
放入時,蘇折霧原本好不容易平復的心緒再次洶涌。
此事算她對不住沈扶寂,可她素來知曉一點——
自身的性命,可遠比外人的性命重要多了。
好不容易有了重生一世的機會,她寧愿自私,也不愿再次喪命。
沈扶寂回府已是晌午,小廚房里做好了飯菜,由蘇折霧送到沈扶寂的屋子里。
進去時,沈扶寂正坐在那,細細觀賞手中一幅美人圖。
他似乎并未發覺蘇折霧進來,蘇折霧將飯菜放下時,余光無意瞥了眼那美人圖,當真是姿容勝雪,傾國傾城。
據她所知,沈扶寂為人冷傲,從不近女色,即便有不少達官貴族家的小姐與身份貴重的公主前來追求,他都不為所動。
如今,又怎會帶著一副美人圖回來?
“你瞧瞧,這圖上美人的眉眼間,可與你有三分相似?”
蘇折霧本不欲打攪他,正想離去,沈扶寂卻忽地扣住她的手,將她拉著坐了下去。
待到畫作清楚地展現在眼前,蘇折霧仔細盯著那美人,竟真有幾分熟悉。
只是不知,沈扶寂此番話究竟是何意?
蘇折霧垂眸,掩蓋眸底轉瞬即逝的情緒,平靜道:“奴婢自是比不上畫上這美人。”
沈扶寂輕哼,緩緩將那幅畫作收起,放置在手側,這才望向滿桌子的飯菜,眉心輕蹙:“這么多年,小廚房里的飯菜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樣。”
蘇折霧抿唇,心下忍不住暗罵。
有些吃食便不錯了,竟還如此挑剔。
她如今身為奴婢,平日里只能吃些糠咽菜,而沈扶寂穿衣起居雖不奢華,那張嘴卻十分難伺候。
為此,洛燁還特地賞了他宮里的御廚。
即便如此,沈扶寂竟還不滿意。
這驕矜的性子,著實令人討厭。
似是看透她的心思,沈扶寂身子微斜,隨意倚靠在桌旁,單手撐著鬢角,似笑非笑盯著她:“本官記得,你廚藝尚可,不如由你去為本官做頓飯,若是做得好了,本官賞你件新奇的玩意兒。”
蘇折霧指尖微蜷,恨不得將沈扶寂剁碎成肉泥,拿去喂狗。
可面上還是得維持著恭敬:“大人,奴婢不會做菜。”
“哦?”
沈扶寂輕挑著眉,似乎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可本官依稀記得,你曾為洛燁做過一道十全湯,莫非自己做的事,都不記得了?”
畜生!
他就是畜生!
蘇折霧咬牙,胸口隱隱生出怒意,險些掀桌。
沈扶寂分明就是故意的!
自己平白無故發病也就罷了,還非要來膈應她!
若依著前世她的性子,別說十全湯,即便是做出來了,也定會將那湯扣在沈扶寂的腦袋上!
“還請大人不要為難奴婢,奴婢,實在不會。”蘇折霧涼涼看他一眼。
眼神似有哀怨,不滿,更多的,則是隱忍的怒意。
沈扶寂笑了,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可一開口,語氣卻暗含著威脅:“你若是不做,我今日便叫人將你拖去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