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包裹全身,蘇折霧的鼻尖正好抵在沈扶寂結實的胸口。
寒風習習灌入耳中,她卻能清楚聽到沈扶寂的心跳。
沈扶寂修長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腕骨,隱約襲來一股癢意,蘇折霧本想縮回來。
沈扶寂清冷的嗓音忽然落在耳畔:“有些東西,早晚有一日都會回來的。”
蘇折霧一時不太明白沈扶寂的意思。
他所言,她一向都琢磨不透。
正如前世她跪在養心殿外,沈扶寂所說的那一句,要她拿下一世來賠。
所謂的下一世,便是要她為奴為婢嗎?
可即便如此,隨著溫熱的氣息流入耳中,蘇折霧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莫名平靜。
待她回神之際,沈扶寂已松開她,嗓音淡淡:“不早了,休息吧。”
他轉身進了屋子。
隨著屋門關上,蘇折霧扭頭,看見搖曳的燭火在糊了明紙的窗戶上跳躍著,隱約倒映出沈扶寂的身影。
正如他這個人一般,即便如此亮堂的環境下,都隱隱散發著一種清冷孤寂的氣息。
蘇折霧不禁想。
在沈扶寂的生命中,可會有于他而言十分重要之人?
或許,像他這般冷心冷性之人,也會有在意的人或事吧?
蘇折霧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尖,搓搓掌心,快步回了屋子。
第二日,皇帝傳召,沈扶寂早早地便進宮去了。
行至養心殿外,福安公公正在門外候著。
瞧見沈扶寂來了,連忙迎過去:“沈大人,陛下正在里頭與柳丞相商議要事,還請大人稍等片刻。”
沈扶寂淡定攏了攏衣袖,清冷的面龐上沒什么波瀾:“陛下與柳丞相所議之事,可有什么是本官不能聽的?”
沈扶寂性子孤傲,即便是在洛燁面前,都不留絲毫情面。
今日是洛燁召他入宮,可他來了,卻要被攔在門外,這是何道理?
福安公公訕笑:“沈大人說笑了,陛下與柳丞相聊些什么,奴才又怎會知曉呢?”
“那你便進去替本官通傳一聲,便說本官來了,若是陛下不愿見本官,本官走人便是。”
沈扶寂眉心緊蹙,態度強硬,顯然連等下去的耐心都沒有。
福安公公只好進去通傳,轉身時,嘴里還止不住地嘀咕。
沈大人平日里性子挺好的呀,今日這是怎么了,說話夾槍帶棒的。
真真是叫人心驚膽戰。
殿內,絲絲縷縷的梨香飄在洛燁周圍,他立在桌前,手提毛筆,行云流水般寫下幾個大字,一身龍袍更顯皇帝威嚴。
柳丞相端端站著,已經爬滿些許皺紋的面龐略顯嚴肅:“陛下,臣以為得早早處置了蘇懷安,若是真給他們一絲喘息之機,豈非后患無窮?”
洛燁并未抬眸,手中的筆也未停,陰翳之下的面容似乎浮現些許不悅:“朕自然明白丞相的擔憂。”
“只不過當初朕已處置了先貴妃,若是再處置為這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蘇懷安,豈非叫世人詬病,說朕乃是無情無義之人?”
柳丞相顯然對這番話感到不滿,正欲開口。
福安公公進來了:“陛下,沈大人來了,正在門外候著呢!”
洛燁立即丟下筆,將方才的書法之作拿起,走至柳丞相面前,將其交給柳丞相。
同時,壓低聲音安撫道:“朕與柳丞相自然是同心同德的,沈將軍一事朕自會考慮,柳丞相便回府等消息吧。”
說罷,洛燁已背過身去:“福安,替朕送柳丞相出去。”
柳丞相面色陰沉,雖有所不滿,卻也只能拂袖而去。
出了養心殿,正好撞見沈扶寂。
他冷眼掃過沈扶寂:“國師真是好手段,在府中鬧了么一出,竟讓朝野上下都跟著動蕩不安。”
沈扶寂薄唇勾起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論起手段,本官自然是比不上丞相的,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丞相以為,究竟誰為螳螂,誰為黃雀呢?”
沈扶寂話外之意明顯。
柳家自以為得逞,卻不想還是被黃雀攪亂了棋局。
柳丞相臉色更沉。
不等他開口,沈扶寂又淡淡一笑:“聽聞陛下今早已經下旨,叫貴公子在府中面壁思過,還請丞相日后能夠管好自己的兒子,若是再有下次,恐怕便不是禁足那么簡單了。”
“你!”
柳丞相氣得面色青紫,可柳文祥利用那封書信嫁禍沈扶寂一事,證據確鑿。
陛下對此事心知肚明,自是不想鬧大,因此才叫他那好兒子在府中思過。
可恐怕因為那事,陛下原本好不容易向柳家偏移的心,也往回收了許多。
柳丞相黑著臉離去,沈扶寂則理了理朝服,緩步進入養心殿。
洛燁已在殿內等著,瞧見他時,面上掛出假笑:“國師在家休養得如何了?”
“先前聽聞國師中毒一事,當真叫朕憂心不已,若不是朝中之事太多,朕定會親自前往府中看望國師。”
沈扶寂冷淡看向他,神色疏離:“不知陛下今日叫臣進宮,有何要事?”
“國師先坐吧。”洛燁瞥了眼福安公公:“去給國師上他最喜歡喝的雨前龍井。”
福安公公立刻命人去辦,不過片刻,一壺雨前龍井便擺在沈扶寂手側。
沈扶寂倒也沒客氣,親自斟滿一杯,淡淡抿了口,眉心似乎舒展:“陛下宮里的雨前龍井,當真是比國師府的還要香氣四溢。”
洛燁笑了笑:“國師若是喜歡的話,朕便命人送一些到府上去。”
“那臣,便謝過陛下了。”
“昨日之事,確實是朕誤會了國師,也虧得國師找到證據,證明此事乃是柳丞相之子所為,要不然,朕還真要被繼續蒙蔽在鼓里。”
昨日金甲衛從國師府撤離之后,沈扶寂便命人送了一份證據到宮里。
因而今日一大早,他便處置了柳文祥,也算是給沈扶寂一個交代。
他原先是覺著先與柳家聯手,好將沈扶寂這個麻煩先解決了,再找機會處置柳家。
可未曾想柳家那邊成事不足,還害得他一朝皇帝繼續在沈扶寂面前抬不起頭。
洛燁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不得不對沈扶寂恭敬:“今日,朕之所以叫國師入宮,是有一事實在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