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燁一個眼神,福安便立刻走上前去,接過他手里的一份奏疏,又遞到沈扶寂面前。
沈扶寂放下茶杯接過,打開那奏疏一瞧,不自覺皺眉:“蘇懷安心有不軌,企圖謀反,處以極刑?”
“今日北蠻一帶傳來消息,說是蘇懷安秘密集結(jié)人手,冶煉兵器,意圖謀反,柳丞相以為,蘇懷安一家應(yīng)當(dāng)處死,永絕后患。”
說話時,洛燁盯著沈扶寂,有意無意把玩著手中的瑪瑙碧水串,眸光閃爍,隱隱透出些許試探的意味。
沈扶寂沉默片刻,放下奏疏:“臣以為,若是沒找到確鑿證據(jù),此事便是莫須有的罪名。”
“陛下若貿(mào)然處置了蘇將軍一家,難免會影響到陛下在外的名聲。”
洛燁頓了頓,繼而微笑:“朕自然也是這么想的,只是柳丞相為人固執(zhí)你也是清楚的,若他真在此事上揪著不放……唉,著實令朕頭疼啊。“
沈扶寂怎會聽不出他的話外之意?
洛燁得罪不起柳家,也得罪不起國師府。
此事的確棘手,洛燁一字一句說與他聽,不正是要他插手此事?
屆時他與柳家斗爭,洛燁自然可坐收漁翁之利。
沈扶寂起身:“若陛下信得過臣,便將此事交與臣,臣必定會將此事查得一清二楚,給陛下一個交代。”
洛燁原本緊繃的面色瞬間舒展開來,也笑出聲:“有國師替朕分憂,朕自然放心。”
晌午時分,沈扶寂回了府中。
只不過與他一道的,還有云星閣負(fù)責(zé)勘探天象的正使鄭云帆。
鄭云帆當(dāng)初是沈扶寂提拔上去的,對沈扶寂忠心耿耿,沈扶寂更是他最尊敬之人。
這二人甚少聚在一起,但凡是聚在一起,定是有重要的事。
蘇折霧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二人進(jìn)了書房。
周管家立刻走過來:“觀霧姑娘,送些茶水和點心到大人的書房里去。”
蘇折霧點點頭,備了沈扶寂喜歡的雨前龍井與鄭云帆喜歡的毛尖,又端了一盤桃花酥前往。
然而走至?xí)块T口時,忽地聽到里頭傳來鄭云帆不滿的聲音。
“蘇將軍一家在北蠻一帶安分守己,從不生事,可現(xiàn)在居然出了他們要造兵謀反的謠言,這定是柳家設(shè)計的!”
“可恨蘇將軍滿門忠烈,如今竟落得這個下場!”
啪!
蘇折霧手中的托盤驟然脫落,狠狠摔在地上。
她僵在原地,指尖顫抖著,渾身血液倒灌,一股寒意直沖天靈蓋。
洛燁要處死父親?怎么會這樣?
父親一向忠心耿耿,當(dāng)初之所以被流放,也是因受了她的牽連。
洛燁并非不知父親是清白的,可如今竟還要處死他?
他已經(jīng)殺了她一個,難道想要她蘇家滿門全滅嗎!
不甘和隱忍的憤怒自胸口竄了出來,蘇折霧雙眸驟然變得通紅。
“誰在外面?”鄭云帆聽到動靜,率先沖了出來。
推開門,看到她的剎那,瞳孔驟然擴(kuò)大,眼底充滿了不可思議:“你,你是蘇貴妃?”
蘇貴妃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為何會在國師大人的府中?
鄭云帆下意識看向緊隨走出來的沈扶寂:“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扶寂沒有急著回答他,冷淡的視線落在神情悲痛的蘇折霧身上:“毛手毛腳的,成何體統(tǒng)?快將這些打掃干凈,送新的茶和點心來。”
蘇折霧垂眸,狠狠咬了咬牙,即便尖銳的指甲深陷掌心,也不得不壓下:“奴婢這就去。”
眼下她身份特殊,父親他們遠(yuǎn)在千里之外,她必須得冷靜下來,看有沒有法子可以救得了父親他們。
她絕不能亂了陣腳。
蘇折霧迅速蹲下,將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了,匆匆離去。
鄭云帆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回不過神來:“大人,她是你府中的奴婢?為何會與那蘇貴妃長得如此相像?”
沈扶寂收回視線,語氣淡淡:“不過是巧合罷了。”
他都已這么說,鄭云帆也不好再問些什么。
或許真的只是巧合吧。
畢竟大人原先與那蘇貴妃水火不容,若是那婢女真是蘇貴妃,大人怎會容她在府中?
二人重新坐定。
想起方才一事,鄭云帆再次開口:“此番陛下要大人調(diào)查蘇將軍一事,大人打算如何做?”
沈扶寂神色沉冷:“蘇將軍的為人品性你我都是知曉的,自從蘇家出事,軍中人心渙散,若是能將他收為己用,會是我們的一大助力。”
聽完這話,趙云帆便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若大人有何吩咐,下官愿意替大人去辦。”
沈扶寂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他:“本官這倒還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你派人將這信送去北蠻之地,切莫被人發(fā)覺。”
“下官知道了。”
待到蘇折霧端著茶水與點心折返時,鄭云帆已離開了。
蘇折霧將茶水與點心放下,時不時打量著沈扶寂,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方才她冷靜了一下,算是想明白了。
如今她唯一認(rèn)識且識得她身份的只有沈扶寂。
若是想要求助,便也只能找沈扶寂了。
“大人……”蘇折霧輕喚。
卻被沈扶寂搶先一步開口:“陛下命本官調(diào)查蘇懷安將軍意圖謀反一事,你以為本官應(yīng)當(dāng)如何查?”
蘇折霧心下一緊,她果然想對了。
此事的關(guān)鍵便掌握在沈扶寂的手中。
蘇折霧輕呼出一口氣,平靜道:“奴婢曾聽聞過蘇將軍的威名,蘇將軍一世英名,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只為榕國安定,奴婢相信,蘇將軍并非意圖謀逆之人。”
“哦?”
沈扶寂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似是要從她略顯緊張的神色中瞧出些什么:“你對蘇將軍似乎很是了解?”
蘇折霧咬咬唇。
這沈扶寂分明已經(jīng)瞧出了她的身份,一直憑著心情在試探她,嚇唬她。
如今她主動試探,他卻反倒不接話。
這該如何是好?莫非真要攤牌?
一想到親族在北蠻之地受苦,而父親深陷謠言,她這個做女兒的卻無法出力,蘇折霧便痛苦不已。
一片死寂中。
她指尖微蜷,似是下了決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請大人救救蘇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