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觸感將云澈從無盡的黑暗中拉扯出來。
他猛地睜開雙眼,劇烈的疼痛瞬間從四肢百骸傳來,讓他幾乎要再次昏厥。映入眼簾的是朦朧的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在深邃的崖底。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草木清香和淡淡的血腥氣。
“我還活著?”云澈艱難地動了動手指,難以置信。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從斷魂崖墜落,那強烈的失重感和瀕死的恐懼刻骨銘心。然而此刻,他除了渾身劇痛,竟真的還活著。他嘗試移動身體,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從右腿傳來,看來是摔斷了。但奇怪的是,如此高的懸崖墜落,本該粉身碎骨,此刻卻似乎并無更多致命傷。
就在這時,他猛地想起墜落瞬間胸口那枚石頭發燙的異狀和那聲神秘的嘆息。
他急忙低頭看向胸口——那枚灰撲撲的石頭依舊用麻繩系著,但此刻,它表面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蛛網般的細微紋路,竟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著極其微弱的青色光暈,觸手也不再冰涼,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潤感。
更讓他震驚的是,他發現自己身上那些較淺的傷口,流血不知何時已然止住,甚至傳來陣陣麻癢之感,仿佛正在緩慢愈合!
“是這石頭…救了我?”云澈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父母留下的、被爺爺叮囑一定要戴好的“護身符”,竟真有如此神異?
求生的本能讓他強壓下翻騰的思緒和身體的劇痛。他必須盡快處理傷勢,并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黑衣人可能還在崖上搜尋,此地不宜久留。
他忍著劇痛,環顧四周。崖底似乎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谷,草木遠比村外所見更為茂盛蔥郁,許多植物是他從未見過的形態。他掙扎著想要坐起,卻再次牽動傷腿,疼得冷汗直流。
就在他幾乎絕望之際,目光無意間掃過身旁不遠處的一簇散發著微弱藍色熒光的小草。那草的葉片呈奇特的鋸齒狀,藍光忽明忽暗。幾乎是同時,他胸口的石頭似乎溫熱了一絲,并且他內心深處沒來由地產生一種強烈的渴望——一種想要觸碰、甚至吞食那株藍草的沖動。
這沖動來得突兀而強烈,仿佛源自本能。
“這草…似乎不一般。”云澈想起村里老獵人曾說,深山大澤中有些奇花異草,或有奇效,或含劇毒。但此刻,胸口的石頭和身體的渴望給了他一種莫名的信心。
他咬緊牙關,拖著傷腿,艱難地爬向那簇藍草。每移動一寸,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短短幾步距離,卻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終于,他夠到了那株草。指尖觸碰到草葉的瞬間,一股清涼之意順著手臂蔓延開來,竟稍稍緩解了劇痛。他不再猶豫,摘下幾片葉子,遲疑了一下,便塞入口中咀嚼。
草葉入口微苦,但旋即化為一股清流涌入腹中,隨后散向四肢百骸。右腿斷骨處的劇痛竟明顯減輕,身體的疲憊感也消退了不少!
“這草果真有效!”云澈又驚又喜,連忙又多采了幾株小心收好。
憑借藍草帶來的些許力氣和鎮痛效果,他找到一處隱蔽的巖縫,勉強能容身。他撕下衣襟,用找到的較為筆直的樹枝,艱難地將傷腿粗略固定。
做完這一切,他已是精疲力盡,靠在冰冷的巖石上喘息。夜空星辰黯淡,谷中寂靜得可怕,只有偶爾不知名蟲獸的低鳴,更添幾分恐怖。
后半夜,他被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和低沉的嘶吼驚醒。他緊張地屏住呼吸,透過巖縫向外望去,只見月光下,幾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正在靠近他之前停留的地方——是嗅到血腥味而來的崖底狼獸!
云澈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發出絲毫聲響。若是被這些野獸發現,以他現在的狀態,絕無生還可能。
幸運的是,那些狼獸在他跌落的地點徘徊嗅探了一陣,似乎困惑于那逐漸淡薄并被草木清氣掩蓋的血腥味,最終悻悻離去。
云澈長長松了口氣,冷汗已浸透后背。劫后余生的恐懼和孤獨感如同潮水般涌來。村莊的慘狀、鄉親們的鮮血、趙大叔臨死前的眼神……一幕幕在他眼前閃現。
憤怒、悲傷、恐懼、無助……種種情緒交織,幾乎要將他吞噬。
“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要報仇!”他死死攥緊胸前的溫熱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這突如其來的慘禍和這枚父母留下的神秘石頭,將他原本平凡的世界徹底擊碎,打開了一扇通往未知、危險卻又可能蘊含力量的大門。
天色微亮時,一陣急促的雨點敲打巖壁,將淺眠的云澈再次驚醒。谷中雨勢漸大,他所在的巖縫開始滲水,變得潮濕陰冷。
他必須另尋去處。忍著傷痛和饑餓,他拄著一根粗樹枝當拐杖,冒雨艱難地在谷底探索。
雨水沖刷著山谷,也模糊了他的視線。就在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時,拐杖突然戳空,身下一滑,整個人沿著一個陡峭的泥坡滾落下去!
噗通!
他重重摔在一片積水中,泥水四濺。掙扎著爬起,抹去臉上的泥水,他發現自己誤入了一處被藤蔓和亂石半掩的山壁凹陷處,像是一個淺小的洞穴入口。
洞穴似乎能避雨。云澈心中一喜,連忙撥開藤蔓,想要進去。
然而,他的腳剛踏進去,就踢到了一個硬物。
他低頭一看,泥水中,赫然半掩著一具早已腐朽發黑的枯骨!
枯骨保持著靠坐洞壁的姿勢,身上的衣物早已爛光,唯有幾塊金屬飾物和一件用油布緊緊包裹的長條狀物件尚未完全腐朽,散落在骨殖之間。
云澈嚇得連連后退,心臟狂跳。這谷底竟然有人死在這里?看這骸骨的模樣,恐怕已在此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
恐懼過后,便是強烈的好奇。那油布包裹的東西,似乎是這死者臨終前仍在意之物。
猶豫再三,云澈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對著枯骨拜了三拜:“無意冒犯,晚輩云澈,遭逢大難墜落于此,若您泉下有知,請恕罪。”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探手,取過了那個油布包裹。
包裹入手頗沉,油布材質特殊,雖陳舊卻并未完全破損。他顫抖著手,一層層將其揭開。
里面露出的,赫然是兩本以某種不知名獸皮訂成的古冊,以及一柄不足尺長、銹跡斑斑的黑色短劍!
獸皮古冊的封面上,用一種古樸扭曲的文字寫著書名。云澈并不認識這種文字,但其中一本的封皮下角,繪著一個簡單的圖案:一株栩栩如生的、葉片呈星辰狀散布的小草——與他昨夜吞食的藍色熒光草極其相似!
而另一本冊子的封面,則畫著七點星芒,排列成勺狀。
那柄黑色短劍更是奇特,通體黝黑,即便布滿銹跡,也掩不住其劍身的冰冷鋒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吸納了周圍所有的光線。
云澈的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他看著手中的東西,又看了看那具枯骨,一個念頭無法抑制地涌現:
這人,恐怕不是普通的落難者…而這些東西,尤其是那本繪著藍草的古冊,或許是他此刻活下去、甚至未來追尋真相的唯一倚仗。
雨水敲打著洞口的藤蔓,發出噼啪的聲響。云澈緊緊抱著油布包裹,望著洞外灰蒙蒙的天空和陌生的山谷,眼神逐漸從彷徨變得堅定。
他的人生,從昨夜起,已經徹底改變。而這幽谷深處的意外發現,或許正是那改變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