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能記錯了。”
淳靜姝垂下頭,“公子看打扮是外地人,而我?guī)缀醵荚谛℃?zhèn)上,很少外出,怎么見過公子呢?我們以前,不相識。”
姣姣月光,映著她如蔥白的脖頸閃閃發(fā)亮。
“當真?”
“千真萬確。公子風姿綽約,人中龍鳳,若是我此前見過你,肯定不會不記得。”
淳靜姝說出這句話時,嘴里涌出了苦意。
她,何止是記得。
是念念不忘。
可是沒有回響。
顧于景深深地看了淳靜姝一眼。
女子睫毛顫動,面色坦然。
他長腿一邁,離開了醫(yī)館。
淳靜姝關上門,后背靠在門上,無力地緩緩滑落,坐到了地上。
她已經(jīng)決定將他趕出心上了,為何還要再見到他?
當年她沒打招呼就逃走了。
這二十一天。
便當作自己跟他最后的告別吧。
顧于景從醫(yī)館走出,松煙從巷子口跑過來。
“主子,屬下找到了一個客棧。”
松煙在旁引路,很快便抵達客棧。
門口掛著一排紅燈籠,院子里有一顆銀杏樹,牌匾上寫著“繁星閣”。
顧于景抬頭,夜空繁星點綴,倒也應景。
剛邁入大門,客棧的老板便迎了上來。
“公子,可是要來住店?”
老板見顧于景氣度不凡,說話十分客氣,帶著諂笑。
顧于景頷首。
“老板,這客棧我們包下來。”松煙開口。
主子喜靜,需要尋一處清凈之地。
“這,這,恐怕不行。”
客棧老板有些難為情,“公子可能有所不知。霽溪小鎮(zhèn)的焰火大會就要舉行了,一些游客為了看煙花,提前過來住下了。”
“那還有多少客房?”
“只有最后一上間了。”
客棧老板拱了拱手,“公子若不信可以去其他客棧問問。不過,據(jù)小人所知,眼下,其他客棧應該也沒什么多余的房間了。”
松煙看向顧于景。
這個客棧是霽溪小鎮(zhèn)最大的客棧。
客棧老板說的是真話。
“既如此,先住下。”
“好嘞,青兒,準備茶水。”客棧老板朝著內間喊了一聲,便將兩人引到二樓。
青兒是客棧老板的女兒,她爽利地跟在他們身后,端著茶盞。
她往杯中斟茶,遞茶時,瞧見顧于景的容貌,愣住了。
怎會有這樣好看的男子?
“給我吧。”
松煙接過茶杯,對她這副模樣見怪不怪。
每一個女人見到主子,都會犯癡。
“我家主子喜靜,以后不必來打擾,需要什么,我會提前知會你。”
松煙說完,客棧老板連忙點頭,帶著女兒離開。
“父親,這個客人是誰?”
“瞧他打扮不俗,家世肯定不一般。你呀,隨為父走南闖北多少年了,怎么還一臉癡相?走了,忙活去。”
青兒紅著臉,沒有作答。她心臟跳得極快,跟著父親去了后堂。
松煙伺候顧于景更衣,踟躕了一下,“主子,我們真的要在這里住二十多天嗎?”
“嗯。”
顧于景應了一聲。
此前,他看了幾個大夫,都沒有治好;
但是今夜經(jīng)過她的診治,自己的手,現(xiàn)在比之前還要好轉了幾分。
此女子,確實有治好他手疾的可能。
就算她是雅閣的人,只要監(jiān)視得當,都不敢在他眼皮子低底下耍花招。
“那漕運的事情?”
“暫時收斂鋒芒。漕運現(xiàn)有的線索,都指向通州。這個小鎮(zhèn)漕運發(fā)達,碼頭多,作為突破口也不錯。”
松煙恍然大悟,不愧是主子,居然想到這么一個巧妙的法子。
他就說,一向挑剔的主子會在這個小鎮(zhèn)留下,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折騰人的法子。
他重新斟了一杯茶,遞到顧于景面前。
顧于景靠在小塌上,久久不言。
良久。
松煙以為顧于景睡著了。
“收集醫(yī)館那個大夫的消息,明日巳時之前來報。”
“是。”
松煙一個機靈。
現(xiàn)在離巳時沒多久了。
當即安排暗衛(wèi)行動。
翌日。
顧于景慢條斯理地用過早膳。
巳時一到。
松煙將暗衛(wèi)帶來的消息匯報給顧于景。
“主子,淳大夫自三年前來到霽溪小鎮(zhèn),每隔五日回去眉山采藥,她沒有說謊。”
“那又如何?”
顧于景手指敲擊著桌面,“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高明的奸細,往往都會融入生活,要查得再仔細一些。”
松煙一想,主子說的話,很有道理。
“淳大夫在霽溪小鎮(zhèn)的口碑很好。經(jīng)她看診的人,對她都是贊美之詞。有小孩高熱不退,爹娘急得撞墻,淳大夫一劑藥,便讓那孩子退了熱;
有婦人胎位不正,產(chǎn)后雪崩,淳大夫扎銀針相救,將產(chǎn)婦從鬼門關拉回來……”
松煙滔滔不絕地將打探的消息悉數(shù)說出。
“都是贊美?難道沒有一點糾紛嗎?”
顧于景不置可否,打開一本文書,“你們不能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觀點和判斷。加強對醫(yī)館的監(jiān)視,可以從生活細節(jié)著手。”
松煙覺得自己主子似乎對淳大夫的事情,格外仔細一些。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若不是因為淳大夫第一次解毒不徹底,主子也不用在這里待這么久了。
這樣一想,淳大夫確實應該好好查一查。
“主子,說到生活細節(jié),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
松煙湊近顧于景,“昨夜我們離開后,有一名男子偷偷進入了醫(yī)館,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
顧于景的手,不知為何,緊了緊。
昨夜急著趕自己走,是因為要見別的男子?
真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主子,若淳大夫真的跟雅閣有關聯(lián),這個男子會不會是過來接頭的?他與淳大夫在醫(yī)館的這一個時辰,都談了些什么呢?”松煙歪著頭思考。
“接頭?”
顧于景聽到這個詞,咳嗽了一下。
“嗯。總不會是病人吧?哪有大半夜來看病的?”
松煙繼續(xù)說道,“也不像是姘頭。我聽暗衛(wèi)說,淳大夫對那個男子挺客氣的,她將男子送到醫(yī)館門口,也沒有多親密。仔細推敲,更像是共事的人。”
顧于景微楞。
他為何第一反應,是,他們在私會?
自從昨日見到淳靜姝后,他總會不自覺地想到那個女人。
明明兩個人不相同。
他被自己的荒誕想法驚到了。
“那便繼續(xù)盯緊這一根線索。”
他眉頭蹙起,不能被這種奇怪的感覺牽著走了。
顧于景換上一身長衫,剛系好腰帶時,青兒敲響了房門。
“公子,秋日仍有蚊蟲,我拿了幾個驅蟲的香囊,給您掛上。”
顧于景頷首,腦中還在想剛剛松煙的話。
青兒將香囊掛好后,瞥了一眼顧于景,關門離開。
松煙斟茶,顧于景接過茶杯時,瞧了一眼帷帳,動作一滯。
松煙順著顧于景的視線瞧去,帷帳上掛著一個驅蚊的香囊。
而掛香囊上的那個紅繩織法與此前主子手上的那個紅繩,又是一樣的。
“主子,您放心,雅閣那邊還留了人手,他們一定會找到您珍視的那根紅繩。”
松煙跟在顧于景身邊幾年,能猜到他的一兩分心思。
“珍視?”
顧于景嗤笑了一聲,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那個女人就是一個騙子。
說什么她獨創(chuàng)的織法,戴上好運附體,世間只有這么一根紅繩。
可光在霽溪小鎮(zhèn)他都看見兩根織法一樣的紅繩了。
她肯定是從哪個小販那買的紅繩,用來糊弄他的。
當時他是看在她兩眼發(fā)青,可憐兮兮的樣子上,才沒有將那根紅繩扔掉。
那個鄉(xiāng)野的黑丫頭,何德何能騙他?
他堂堂侯府世子,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珍視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