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話 新奶穩當,獠牙暗藏
新奶娘王氏確實是個老實本分的。許是親眼見了陳氏的下場,又或許是本性如此,她伺候起小云晞來,簡直是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小心與虔誠。喂奶前必定凈手漱口,衣物用具不敢有半點馬虎,連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驚擾了這位金尊玉貴的小小姐。
幾日下來,楚云晞適應良好。
【王媽媽不錯,手腳輕,也不多話。就是太緊張啦,我又不是瓷娃娃,不會一碰就碎的。不過這樣也好,安全第一嘛!】
小家伙該吃吃,該睡睡,偶爾在天氣晴好的午后,還能被趙嬤嬤裹得嚴嚴實實,抱到廊下曬一小會兒太陽,看看院子里的花草,小日子過得頗為愜意。
楚懷山暗中觀察了幾日,見王氏確實穩妥,女兒也被照料得白白胖胖,精神頭十足,心下稍安。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反而因周氏接連受挫,愈發警惕其狗急跳墻。他加派了巡邏主院的護衛,更是明確下令,沒有他的允許,周氏及其心腹不得以任何理由踏入西廂房半步。
這道命令,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周氏臉上,也徹底斷了她在飲食和近身伺候上做手腳的可能。正院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周氏確實快要瘋了。禁足、奪權、如今連主院的門都進不去!她這個侯府主母,已然成了全府上下的笑話!
“夫人,您喝口參茶,消消氣?!卞X嬤嬤戰戰兢兢地奉上茶盞。
“消氣?我怎么消氣!”周氏一把揮開茶盞,精美的瓷器在地上綻開凄慘的花,“楚懷山!他這是要逼死我!還有那個小妖孽!一定是她!自從她來了,侯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焦躁地在屋內踱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暗的不成……難道就真的拿她沒辦法了?”
錢嬤嬤眼神閃爍,壓低聲音道:“夫人,老奴倒有一計,或許……可行?!?/p>
“說!”周氏猛地停下腳步,死死盯著她。
“明槍暗箭既然都難近身,我們或許……可以從‘命理’上著手?!卞X嬤嬤的聲音帶著幾分陰惻惻的味道,“小小姐出生時,柳姨娘便血崩而亡,這本就可做文章。若能請動一位‘有道行’的大師,批出她命格過硬,刑克六親,尤其是……與侯爺的命格相沖。您想,侯爺如今雖寵愛她,但若涉及自身安危和侯府前程,他還能如此堅定不移嗎?”
周氏的眼睛瞬間亮了!是?。〕焉阶钤谝獾?,無非是自身權位和侯府興衰。若那賤種被批為“不祥之人”,會克父、克家,楚懷山還能容得下她?老夫人那邊,也斷不會允許一個禍害留在府中!
“此計甚妙!”周氏臉上終于露出一絲久違的、帶著狠毒的笑意,“去!想辦法聯絡城外白云觀的那個虛云老道,他不是一向自詡能窺測天機嗎?給他足夠的香火錢,讓他知道該怎么說!”
“是!老奴這就去辦!”錢嬤嬤見夫人采納,連忙躬身退下安排。
——
西廂房內,楚云晞對此一無所知。她正對趙嬤嬤新給她做的一個紅色繡金線的小布老虎愛不釋手,抱著啃得口水淋漓。
【紅色好!喜慶!比之前那個草蚱蜢好看多啦!趙嬤嬤手藝真棒!要是眼睛這里再縫兩個黑珠子就更神氣啦!】
她這邊沒心沒肺地玩著,那邊下朝歸來的楚懷山,卻在書房接見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他的長子楚珩。
楚珩行禮后,并未像往常一樣立即告退,而是沉默地站著,似乎在斟酌言辭。
楚懷山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筆:“有事?”
楚珩抬起頭,目光清亮而堅定:“父親,兒子近日翻閱古籍,見有前朝記載,稚子靈臺清明,有時能感應常人不可察之物,或為吉兆,或示警兆。妹妹她……或許便是如此。”
楚懷山心中一震,面上卻不動聲色:“哦?何以見得?”
“妹妹數次異常,皆應驗災禍。此非巧合,恐是上天庇佑我楚家,借妹妹之身示警?!背裾f得有理有據,既點明了妹妹的特殊,又將其歸為祥瑞,而非妖異?!皟鹤右詾?,當善加保護,或許……日后于父親仕途、于侯府前程,亦有大用?!?/p>
楚懷山深深地看著長子。這孩子,果然也察覺了!而且,他比自己想得更為深遠,不僅接受了這詭異之事,更試圖為其找到一個合理且有利的解釋,來鞏固妹妹的地位。
這番話,說到了楚懷山的心坎里。他近日愈發確信,女兒這“心聲”是福非禍。如今連長子也如此認為,更增添了他的信心。
“你能如此想,很好?!背焉秸Z氣緩和了許多,“云晞是你妹妹,保護她,是你我之責。至于其他……且行且看吧?!?/p>
“兒子明白。”楚珩得到父親隱晦的肯定,心中一定,躬身退下。
父子二人這番交談,雖未挑明,卻無形中達成了一種默契。楚云晞的特殊,成為了聯結這對疏離父子的隱秘紐帶。
然而,就在這看似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刻,一張以“天命”為名的惡毒羅網,正在悄然編織,向著尚在襁褓中的楚云晞籠罩而來。風雨,并未停歇,只是換了一種更冠冕堂皇、也更難防備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