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話 新奶娘？其心可誅！

周氏在福壽堂碰了個軟釘子，心中郁結難舒，卻也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如今的楚云晞，已非吳下阿蒙，輕易動不得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必須尋找更隱秘、更不易察覺的機會。

而機會，往往就藏在最日常、最不設防的地方。

如今西廂房守備森嚴，趙嬤嬤將小云晞的一切打理得滴水不漏，尤其是入口的東西，更是慎之又慎。唯一的缺口，似乎就只剩下……奶娘張氏。

張氏家世清白，性子老實，奶水也足，本是極好的人選。但人吃五谷雜糧，難免有頭疼腦熱。這日，張氏早起便覺得頭重腳輕，喉嚨腫痛，顯然是染了風寒。

趙嬤嬤得知后，立刻皺緊了眉頭。奶娘生病，是喂養嬰兒的大忌，不僅奶水質量可能受影響，更怕過了病氣給嬌弱的小主子。

“趕緊去請府醫來看看。”趙嬤嬤吩咐道，又讓人將張氏暫時隔開，“在病好之前，萬不可靠近小小姐。”

張氏自己也惶恐不已，連連稱是。

【啊？張嬤嬤病啦？怪不得我覺得今天的奶好像味道有點不一樣……生病了是要好好休息。可是我沒奶吃了怎么辦？餓肚子好難受的……】

小云晞到了平日吃奶的時辰，卻沒等來口糧，開始有些焦躁地哼哼唧唧，小腦袋在奶娘懷里拱來拱去。

楚懷山下朝回來，得知此事，也頗為重視。他來到西廂房外間，聽著里面女兒細弱的哼唧聲，眉頭緊鎖。“府醫怎么說？”

趙嬤嬤回稟：“回侯爺，府醫看了，說是尋常風寒，吃幾劑藥發發汗就好，只是這幾日怕是無法喂奶了。”

“即刻去尋新的奶娘。”楚懷山當機立斷，“要家世清白，身體健康，奶水充足的，速去辦！”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人牙子帶人進來挑選。”趙嬤嬤應道。

這消息，如同長了腳一般，迅速傳到了周氏耳中。

機會來了！

周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立刻喚來錢嬤嬤，低聲密語：“快去，找我們的人，安排一個‘合適’的奶娘進來。記住，要看起來干干凈凈，身家背景做得漂亮，最好是……家里有急等錢用的，容易拿捏的。”

“老奴明白！”錢嬤嬤心領神會，匆匆離去。

人牙子的動作很快，下午便帶了五六個看起來干凈利落的奶娘候選人來到主院，由趙嬤嬤親自篩選。

楚懷山不放心，也坐在一旁看著。楚珩今日休沐，聽聞此事，也默默來到了父親身后。父子二人雖交流不多，但目光都落在那幾個婦人身上。

趙嬤嬤問得仔細，家世背景、生育情況、身體狀態，一一盤查。小云晞被抱在楚懷山懷里，似乎知道這是在給自己選“飯票”，也睜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下面的人。

【選奶娘呀？這個看起來好壯，奶水肯定足！那個太瘦了，不行不行。咦？右邊第二個，穿藍布褂子的那個，看著倒是挺面善的……】

楚懷山和楚珩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右邊第二個婦人身上。那婦人約莫二十出頭，面容清秀，衣著樸素但整潔，低眉順眼的樣子，在一群人中并不算起眼。

人牙子忙笑著介紹：“侯爺，嬤嬤，這位是陳氏，家住城西，男人是木匠，上個月做工時摔傷了腿，家里沒了進項，還有個婆婆要奉養，實在沒法子才出來做奶娘。她身子骨好，奶水也旺，是個老實本分的。”

陳氏適時地抬起頭，露出一個帶著幾分愁苦卻又強裝堅強的笑容，眼神怯怯的，很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

趙嬤嬤看了看，也覺得這陳氏條件不錯，正準備再細問幾句。

【面善是面善……可是，她身上怎么也有那種淡淡的、奇怪的味道？和上次大哥衣服上的味道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好像……更甜膩一點？而且，她眼神老是躲躲閃閃的，不敢正眼看人，心里有鬼吧？爹爹，大哥，趙嬤嬤，你們可要看仔細了！這個肯定有問題！】

小云晞的心聲陡然變得警惕起來，帶著一種本能的排斥。

楚懷山和楚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又是味道！又是這種陰損的手段！

楚懷山抱著女兒的手臂微微收緊，目光如刀鋒般射向那陳氏。楚珩則上前一步，看似隨意地踱步，實則悄然靠近那陳氏，鼻翼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陳氏被侯爺冰冷的目光和突然靠近的大公子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頭垂得更低了。

“抬起頭來。”楚懷山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陳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眼神慌亂，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你家中夫君摔傷了腿？”楚懷山淡淡問道，“在哪個醫館看的？主治大夫姓甚名誰？”

“回、回侯爺……”陳氏結結巴巴，“是在、在城西的濟世堂……王、王大夫看的……”

“濟世堂的王大夫？”楚懷山冷哼一聲，“本侯怎么記得，濟世堂坐診的是一位姓李的老先生？何時多了個王大夫？”

陳氏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涔涔而下：“奴、奴婢記錯了，是、是保和堂……”

“滿口謊言！”楚懷山厲聲喝道，“來人！將此賤婦拿下，仔細拷問，是誰指使她來的！”

侍衛應聲而入，不由分說地將癱軟在地的陳氏拖了下去。

人牙子和其他候選奶娘都嚇傻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趙嬤嬤后怕不已，連忙請罪：“老奴失察，請侯爺恕罪！”

楚懷山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剩下幾個噤若寒蟬的婦人，最終指了一個看起來最敦厚老實、家世也最簡單的：“就她吧。帶下去仔細檢查身體，若無問題，先用著。”

他低頭看著懷中似乎松了口氣、又開始啃手指的小女兒，心中寒意更甚。周氏……真是無孔不入！若非有晞兒這奇異的心聲警示，今日恐怕真要著了道！那陳氏身上的“甜膩”味道，不知又是何種歹毒之物！

楚珩站在父親身邊，看著妹妹恬靜的側臉，袖中的拳頭悄然握緊。這侯府深宅，遠比他所知的更加險惡。保護這個妹妹，是他不容推卸的責任。

經此一事，楚懷山對西廂房的防護更加嚴密，同時也對周氏的耐心，降到了冰點。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吃飽喝足、在新奶娘懷里安然睡去的小云晞，渾然不知自己又一次無形中化解了一場危機，只是在夢中咂咂嘴，嘟囔著無人能懂的心聲：

【新奶娘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皂角香，還不錯……zzZZ……】